这下好了,他一时嘴快卖了自己遭了报应,当年那几分私心全都露出来了,始乱终弃之后又有欺瞒,罪加一等。
所以更不能叫他知道什么都知道了。灵曜定了定神,控制着虚晃打飘的神魂,打算闭嘴——千万不能叫他知晓,否则此间事还怎么还清?他再多十条命也不够尊者发落。
“这一路多亏尊上相助,小仙想起来自己寄居何处了,天寒地冻,先不与尊上多言了,小仙那个……尊上!诶!尊上!”
他被提着后脖颈回来,明月仪哼笑:“怎么一见面就要走?寒暄也顾不得?”
灵曜本来就心虚,这下眼神躲闪更是不敢直面明月仪,“小仙……”
“说来惭愧,听说仙君殉道,本座去的晚了,没能赶得上送你一程,还以为再没有相见叙旧的机会了,谁料居然会在这里相逢呢?”
灵曜舌根发麻,想到明月仪神情淡薄的“本座在守丧,给本座那早死的结发”,更不敢追问尊者因何华发,因何有了那一点悲戚的痣。他心脏抽了抽,道:“是,小仙也没想过,尊上居然会在这里,尊上不是避世不出了吗?”
想来好笑,他死前某个须臾,想:莫说沧海桑田,以尊者智慧,年大概足以参破红尘因果,我这样用心地爱慕他,也只值得年挂怀,未免太不值得。
这样说着,却还是慨然赴死。
如今看来,到底是他私心更重,无法无天,不计后果做了大不韪的事情。若可以,他倒宁愿尊者从不曾参悟红尘。
“劫难哪里是躲着就能躲过的呢?”明月仪道:“机关算尽到最后,还不是自作聪明?该遇上的人,该有的劫难,一样都不会少。”
这话就差指着他鼻子了,说他自作聪明,说他机关算尽。
灵曜讪讪:“是,尊上说的是。”可他心里在说:不应该的。
机关算尽到最后,不应该的。上苍也要对得起我的尽力,上苍也要怜惜我这样的用心,我挣扎至此,苍天怎敢戏弄我?
清定身上鬼气弥漫,隐隐又有爆发的迹象,灵曜偏头,心虚躲开明月仪的打量,心想要不好人做到底吧,那小儿昏迷不醒且还缺心眼,尊上如今又是个黑心肠,少不得算计,要是他心智不坚定真遂了尊上的意愿,向无常皈依了,陪他守着赤水固然消解寂寞,可到底,他们都不是应该困在这里的。
凡人一世,生死两道,他一片残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湮灭,那少年神魂残缺,修不成仙身,大约也不会有来世。
数十年太短了,配不上为他守丧三千凡尘的人,还不如装个糊涂,就这样不明不白耍赖过去。
至于尊上,既然尊者称自己为他结发,那么从了他的姓氏就是他的人了,他得要有个为人夫的样子,总要帮他修圆满的。
灵曜想到尊者说自己“姓氏明月”的样子,心里居然有些发苦的余甘——尊者这样爱重自己。
他侧眼看了一眼,心想回灵山的路,他必要找到,没有路也要凿出来一条,赤水下那些脏东西也配叫尊者来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