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也不是怀缅故人,也不是借那孩子想替代哪个影子。只是阿元其实与梁家没有丝毫关系,我只是替奚家还梁家一个阿圆。
他们有了另一个阿圆,我的阿元或许才能干干净净远去。
若不是奚家人可恨,其实阿元会与他的姓名一样,安康顺遂一世,觅一段良缘,美满一生。
良缘,梁元,多可贵。
那孩子满月宴时,梁家请孤赴宴,孤回绝了,并不是不愿意给梁家尊荣,只是不敢踏进梁家门槛。
他们又上疏,奏请将那孩子过继给早就香火无继的大房,兄长亲舅父一脉——啊,你看,孤又在臆想自己是那面目可憎的弟弟。
他们只是想与身为天子的奚容宣,名义上的孤更加亲厚,其实全无挂念大房香火的本意,我却迟疑了。
若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兄长,他也许会深思熟虑之后同意。
他爱他的每一个亲人,自然包括梁大将军和苏阳郡主。
因此,最后我同意了,为了我那兄长单纯到迂腐的善心仁义。
多年后的今日,孤登基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民间传闻孤卧薪尝胆九年,如今登基又十三年。
孤与兄长分离,居然已有二十余年。
孤年轻不再,近来更觉体力不济,医官说孤早年征战身体亏损,往后或许也没多少时日了。百官总高呼万岁,孤却深觉,孤活着只为了等死,可怎么死孤却没得选。
想起百年之后,从前孤还有些期许,因为我总认为自己得快些过完阳间的时日,再去拜见兄长,还有,同阿元认错。
我想,就算他讨厌我,我姿态低一些,求求他,他是那样良善的人,应当,会给我几个冷眼吧?
你看,纵使我痴心妄想,却也只敢求他几个冷眼。
后来孤患了梦魇之症,梦里总能瞧见阿元,起初孤很开心,因为孤又见到了那样鲜活的阿元。
可后来次数多了,我发现其实见了又如何?他从不愿意看我。
我以为我与阿元之间,总有些恨意,比爱更彻骨。
虽无可奈何,但也甘之如饴。
言至此处,孤又记不清阿元是谁了——似乎是梁家早殇的世子,早早与姑母遇难,遗物只有不甚值钱一串碧玺。
想来孤即便见过他,也是许多年前,他岁的时候,所以忘了也是常理吧?因着姑母慈爱,阿元可怜,故而孤时常拿那碧玺出来缅怀。
可梦里总有自称阿元之人,泪眼涟涟喊我,叫的是一个未曾听说的名字,对我说:“忘了吧。”
他叫我忘了,我无从忘起,因为我不知道他叫我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