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似是觉察出了我的疑虑,细声细语道:“皇上瞒下了宫中所有的人,只说娘娘在狩猎场上受了伤,需要静养。”
原来如此。
几个月没有回来,咏絮宫没有任何颓色,看来也是经常有宫人来修葺。我心头一暖,按上那扇冰冷的宫门,用力一推——
“娘娘!”
哽咽的一句话,让我愣在当场。
花庐着素衣立在廊下,快步走来。“娘娘好生心狠,就这样一走了之。”她的泪悄然落下。
我有些感动,去拉她的手,不想却握了个空。花庐神色有异,将双手藏在背后。我眉头一拧,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双手,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手的话。
勉强可以看出五指的形状,却是根根肿胀不已,上面的皮肉有的已经烂掉,聚着明汪汪的脓水。
“你的手……”我呼吸急促起来,“是他弄的?”
花庐泫然欲泣,却咬唇不语,更加笃定了我心中的猜想。
我逃出宫外,江朝曦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贴身侍婢,定会严刑拷问我的下落。
凛冽的风呼呼地灌到心里去,也让我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朱文催促道:“花庐,先别叙旧了,快为你家主子梳妆打扮吧,看这光景,皇上很快就过来了。”
我咬了咬唇,甩下花庐兀自向殿内走去:“我自己来。”却听到花庐急道:“娘娘,不可以去那边……”
已经来不及了。
殿门轻启,就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殿内飘着几十个白色的身影,如暗夜幽灵。
那不是幽灵,也不是影子,是实实在在的人。只不过,都是死透了的。
他们表情惨淡,因为天气干冷,皮肉早贴了骨头,颧骨高高耸起,可怖至极。由于被三尺白绫高吊在殿梁上,偶有夜风吹进,尸体便晃悠悠地打着转。
我再也忍不住,和着泪水呕吐起来。花庐上前为我拍背,呜咽道:“上个月皇上突然下令绞杀了阖宫上下三十五名奴婢,任何人都不得收尸……花庐命大,和娘娘厚些,才留了条小命。”
我头晕目眩,极力扶了花庐的手努力站住,冷然道:“知道了。为本宫梳妆。”
齐太妃给我的那瓶焕颜霜很有效,那道伤疤已经变淡消退,再抹上一层脂粉,如何也察觉不出分毫。
菱花镜中,飞云髻上珠花璀璨,步摇上的珠玉折射出金色的微芒。再重新穿上云缎宫装,宽领口露出白皙的胸脯,织锦广袖飘然垂曳,绽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可心境,再也不同了。
江朝曦变了。
从我拒绝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变了。
我怔怔地望着菱花镜,直到镜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才施施然起身,福了一福:“罪妾见过皇上。”
“朕还以为此生难得再见了,原来爱妃还知道回来。”江朝曦长身玉立,一身月白锦袍洒脱俊朗,那对漂亮的墨眸中晶亮如玉,薄唇一抿,有些慵懒地说道。
我打了个冷战,伏地叩首道:“臣妾这次回来,是为了两国和议之事……求皇上放过襄吴,让两国百姓都得以共存。”
“爱妃此言差矣,襄吴如今打了胜仗,势头正盛,何谈和议之说?”
我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嘲讽我,只得道:“臣妾已将洛家宝物凤螭献上,皇上的江山可稳固万年。他日皇上重整旗鼓,两国再起干戈,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皇上仁德,还请三思和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