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荻回忆一息,解释道:“在秘境里我与戮州王遇到了危险,危急关头是缚州王的黑雾救了我们,那黑雾是从戮州王的识海里钻出来的,约莫戮州王来找她就是问这事。”
风初醒脸上一瞬间闪过受伤的神色,那双湛蓝的眼里雾蒙蒙的,但他舔了舔唇,笑了一声后,脆弱便消失了,嘲讽的神情与支镜吟不相上下:“你巴不得我早死,巴不得与我划清界限,但你真的能干干净净抽身么?”
他猛地扯住支镜吟手腕,抬手箍住支镜吟脖颈,迫使她仰起头,拇指按在原本是喉结的位置:“难道你每次照镜子,见到现在这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不会想起我么?支镜吟,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与我断得干净,连性别都不要了!”
时诩:“……”
小荻:“……”
江纤尘挠挠脸:“……哦,你们不知道,镜吟原本是个男孩子……也不对。镜吟说她们一族原本是没有性别的,她那时被风初醒捡回去,看风初醒模样好,便精那个虫上脑,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化了形,化成了一个弱柳扶风的男孩子。后来与风初醒决裂后,想着与过去彻底一刀两断,又照着我化成了一个女孩子。”
时诩斜着眼睛,忍不住竖起拇指:“想做男人便做男人,想做女人便做女人,这居然也行?!不愧是鬼!”
江纤尘黑沉的眼珠一转,疑道:“什么鬼?”
时诩含混着岔过去:“你听错了,看戏。”
远处,支镜吟一巴掌毫不留情落到风初醒脸上,打得他踉跄一步,一道血痕从唇角蜿蜒。
支镜吟嫌恶地擦着脖子:“别拿你那脏手碰我!我能不能干净抽身不知道,但我每次照镜子,的确没有想起过你。只要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通常不会主动去回忆自己这段恶心的过去,毕竟谁都不愿意想起自己有过一个与别人双修的前任吧。”
时诩:“……”
小荻:“……”
江纤尘冷哼一声,听着语气,愤怒不亚于支镜吟本人:“世人只知道他们曾是道侣,现在分开了,但不知道他们分开的原因。大概十几年前,那个王八蛋去孽州参加宫宴,睡了孽州王一个小妾,事后还极没担当,非说自己被下了药。”
关于风初醒青年时的风流事迹,魔域无魔不晓,所以当他浪子回头、收心与一名不见经传的修士结了合籍魂印后,还成了一段良缘美谈。
可惜昙花一现。
小荻叹了一声,点评道:“唉,多少不懂事的姑娘少年都梦想着做浪子停靠的岸啊,可浪子即便上岸了,难道就不能再回海里么?找道侣真是一场博弈。老板,若我以后被道侣辜负了,你会不会帮我揍回去?”
时诩慈爱地摸了摸她狗头:“当然。”他顺手又摸了摸干女儿的狗头:“日后你被欺负,爹也会帮你揍回去的。”
江纤尘无语地拍开他的手:“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风初醒面色蓦地变得苍白,支镜吟一字一句宛如最锋利的刀,将他的心戳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他禁不住背过了手,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里:“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做过辜负你的事,当年那件事我仍在查,如今已有了些线索,再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交代的。”
支镜吟冷笑打断他:“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
说罢,她转过身,随意摆了摆手:“我没空跟你玩过家家,也不在乎你的交代,我只需要你从我眼前消失。你别忘了,我如今是女子,你若再如登徒子一般缠着我,可别怪我去求圣君讨一个说法了。”
风初醒肺腑冰凉,无力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渐远,捏住眉心。
又是这样。
她当年爱得轰轰烈烈,分别也决绝,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转头便去了离戮州最远的缚州,自此,他再也没得过她半分好脸色,也再也没有与她好好说过一句话。
明明今天来找她,不是为了吵架的。
刚入奚州,时诩便对他转达了江冽的话,他左思右想,清楚知道支镜吟这个傻子玩不明白诡计,在这场与鬼有关的阴谋中,极可能被利用了。
他担心她受牵连,想来问问她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怪事而已。
怪就怪在他太贪心,非要给识海里那抹保护他的黑雾讨个说法。
风初醒自嘲地偏开目光,也转过了身,朝反方向走去。
支镜吟感受到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消失,再回头,已看不到风初醒的影子了。
她长舒了口气,轻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然后从门缝里见到了腰板挺直坐在凳子上的三位,三位对上她的视线,一齐摆了摆手,朝她打招呼。
“……”
支镜吟迈步进门:“皎皎,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一进奚州江纤尘便发病了,亏得时诩反应快,一道昏睡咒拍在江纤尘脑门,让她没来得及痛苦便睡了过去。
“我不难受啦,镜吟你也别难过。”江纤尘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亲昵地靠了过去。
虽说支镜吟拿得起放得下,但很难讲她会不会被垃圾污染心情,想到这里,江纤尘拍了拍支镜吟的手臂:“以后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教任何人给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啊。”支镜吟挑了挑眉,继而笑道:“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很开心啦,也不知为什么,我刚明明心情极其糟糕,看天看地都不顺眼,但一见你便又舒畅起来,就好像……”她努力想了想,用了一个于她而言十分有文化的比喻:“羁旅的人回到家乡一样,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