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隐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总觉得自己是江湖中人,这多少得有点理由吧,你们真的没有隐瞒我什么吗?而且我最近一直做一个梦,活灵活现的,像是与我失忆前的经历有关。”
祝小穗蹲在他身边:“公子梦到什么了?”
祝燕隐滔滔不绝地回答:“梦见全家人为了不让我变成江湖大魔头,设计将我捆在床上,还要灌鹤顶红。”
祝小穗听得目瞪口呆,想呕血,身为贴身小厮,他的确知道许多秘密,也就更有义务让自家公子尽快停止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于是拉起祝燕隐进到卧房,单手把床板掀了。
果然有内|幕!祝二公子强行按住激动之情,尽量云淡风轻地问:“你总算愿意说实话了?”
祝小穗搬出来整整三大箱子书。
祝燕隐心想,我居然收集了这么多武林秘籍,我好了不起。
他俯身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巧了,插画正好是一男一女,端起药按住头,正在给床上躺着的伤者往下灌,书名也起得直白,就叫《一代大侠司马无敌竟命丧雌雄双盗之手》。
“……”
这玩意显然和武林秘籍没什么关系,祝燕隐换了一本,换了一本,又换了一本。
《武林盟主金盆洗手,各派野心浮出水面》《昔日武林盟主金盆洗手后走上养猪致富路》《辟谣,武林盟主没有回乡下养猪》……
祝燕隐心情复杂,抬头看着祝小穗。
祝小穗没有理他,先把三个大箱子搬回去,又重新铺好了被褥,方才一五一十道:“这些都是公子以前买的,因为怕被老爷责骂,所以一直藏在床下。”
祝燕隐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买这玩意?”
祝小穗回答:“因为公子真的很向往江湖。”
向往江湖,却又入不得江湖。江南祝府世代书香名门望族,大半座烟雨柳城都是祖宅私产,家中子弟美风仪,有才学,善奏对,人均作诗三百首,素来看不起打杀莽夫,更不屑与江湖中人为伍。
在这样的家训和环境下,祝二公子的武林豪侠情无处可寄,似乎也的确只剩下看看书、瞎想想一条路可走。祝燕隐坐在床边,听小厮说了整整两个时辰昔日旧事,总算接受了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家公子,不懂武学,从未踏入江湖半步的现实,之所以会做那些花里胡哨的梦,完全是因为之前看了太多杂书的缘故。
祝小穗却想,世人谁不知二公子才华横溢,哪里平平无奇了,走到街上绣花帕子像雪一样往身上飘。
祝燕隐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外头散散心。”
这一散心,就散到了祝燕晖的住处。祝老爷近些年身体不好,家中事务多交给兄弟与子侄打理,自己乐得清闲。祝府家大业大,杂事繁多,用祝小穗的话说,“大少爷忙得连娶亲的工夫都没有,二少爷还摔伤了头”,语调之愤慨,让祝燕隐油然生出一股“大哥之所以会打光棍完全是因为家里有个傻子弟弟”的拖油瓶错觉。
祝燕晖看到了正在院门口张望的拖油瓶。
“二弟!”
“大哥。”
祝燕隐恭敬行礼。
祝燕晖走出前厅:“外头冷,怎么不好好在房中歇着。”
祝燕隐其实是来道歉的,因为他想起自己在刚失忆那阵,天天吵着要买刀剑秘籍,弄了个炉子炼丹,花钱如流水不说,还视一切劝阻说理的人为邪魔反派,现在想想,这样都没有被吊在房梁上用枣刺抽打,可见亲情确实浓于水。
于是他握住祝燕晖的手,信誓旦旦:“大哥,这段时间都是弟弟不懂事,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江湖,也必不向往武林了。”
祝燕晖眉心微微跳动。
祝燕隐很想为曾经的无理取闹做出弥补,于是主动询问:“家中最近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祝燕晖道:“有。”
祝燕隐立刻抱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祝燕晖一看他这江湖野人……不是,江湖莽夫的姿态,更加头疼了:“五日后,跟着赵少主去参加武林大会。”
祝燕隐一愣:“啊?”
这时从前厅又出来一个人,约莫二十五六,英伟不凡,正是名剑门少主赵明传。
若换做往常,祝燕晖定不愿与江湖门派打交道,但偏偏自家弟弟脑子坏了,全国大夫都看不好,唯一的希望只剩下江湖第一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