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帷幔遮掩下,一只手探出来,虚虚朝她招了一招,花白胡子的太医令缓着气儿跟她道:那伤口虽看着凶险,所幸陛下洪福齐天,并未伤及要害,适才昏迷,是因失血过多、受惊过度所致,只消这两日伤口不复感染,仔细调养数日,便可痊愈了。
宋隽缓舒一口气,站向江子期床畔,半跪下向他行礼:陛下。态度恭谨。
青年人撩开床幔,苍白一张脸看她,唇色尽褪,黯然没有一点朝气:姐姐。
他虚弱叫她:我又给姐姐添麻烦了是不是?姐姐别气,我不是不懂事儿,我只是想着,姐姐生辰了,平日里珠宝绫罗,姐姐也看不上眼,想送姐姐些新奇玩意儿,才去去胡闹了一番的。
他说着,手臂扬起,去抓她手,大约是牵动伤口,面色一白,长嘶一声。
宋隽到底看着他从个半大孩子长到现在,心里不忍,把手递过去给他,语气温和了些:陛下平安无虞,臣便欢喜了,原不必为我小小一个生辰费心。
江子期一双黑亮的眼珠子直直望着她,抿着唇弯出一个苦涩的笑,问她:是不是过子时了?姐姐,去看看我给你的生辰礼好不好?
他指着书桌上精心安置的匣子:姐姐,去看一看,看一看。
宋隽叹气,起身去把那盒子捧回来,里头是个卷轴,她徐徐打开,竟是幅画:连绵几米,绘尽这京中繁华,最后一笔落在个茶楼上,尚还是一片空泛的白,没来得及添上人物。
江子期眉眼低垂,很可怜道:姐姐一直想要天下太平,市井繁华,百姓安乐,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不晓得,所谓市井繁华、百姓安乐的场景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才偷溜出去看一看,我不是故意胡闹的。
冰凉的手指微曲,勾住她的小指,仿佛像是小时候拉勾的姿势,他轻轻道:不要怪我,好不好,宋家姐姐?
宋隽嘴唇泛白,半晌,把小指从他手中抽出来,轻轻说:陛下这样为我,我很欢喜,只是陛下,下次别为了我冒这样的险了,好不好?
江子期微微抬着眼,注视她眉眼间神色,看了半晌,点头说:好。
宋隽撑着精神安抚他两句,领着江子期的旨意,起身重新去清查此次之事。
外头的老大人等她已久,看见她出来,轻轻道:殿帅,适才宫外来信,赵大人听闻自身卷入此事,说清者自清,不欲使你我诸人为难,因此自请入诏狱,等候查证了。
不愿叫诸位为难。
还是不愿叫她为难?
宋隽愣了愣,半晌,平静道:我晓得了,陛下吩咐,凡涉此事的,悉皆点检搜查家中,看有无可疑信件等,此处诸位大人守着宫外我带人去搜查罢。
她音色如常,只是一字一句仿佛都说得艰难无比,抑制不住地停顿数次,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连袖中笼着的江子期画给她的那卷图画都捏出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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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一般指比较重大的案件,但是也作为实体的监狱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