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阳光也从灰白色的云层中透了出来,从今天来看,白天是没有雨可下了,但梅雨时节,这雨要连着下上个二十天才肯罢休。灰色的瓦片上还存留着些许水渍,从小巷老屋的屋檐角滑落下,滴在坑坑洼洼积着水的青石板上,溅起道道水花。
这里快靠近老街了。
私塾再往南就是剑邑小城的最古老的街道——老街。这里遍布的都是最古老的街道房屋,有些院落都长满了杂草,有些老屋子都甚至是半塌状态,从院门口望去,里面的木桌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丢弃着不知道是原主人还是流浪汉的衣服被褥类的物品,如今也是污迹斑斑。
熊亦本也想花些功夫治理治理这里,甚至想过用县里的资金请些郡城的武威军来直接将这片老房区推平,没有想到这些房子的主人居然抱成团,跑到县衙说这些老房子是先人所留,虽然现在没人住但是留着做个念想也好,要是县令不答应的话就在县衙门口撒泼打滚。
理由用的是儒家的孝道美德,手段用的是市井泼皮的下流无赖,这下熊亦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将这片老房区留在这里。
在这片小巷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倚靠在墙下,似乎是累着了。
“奇怪,就是连老爷街都没有这么长,这老街比县衙在的老爷街都长啊?”
阿晓走的口里有些干燥,掏出随身的水壶刚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在拿起水中的小黄伞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上。
雨水有些黏手。
“又要下雨了?”阿晓抬起头四下看了看灰白的天空。
空气很是清新,带有雨过天晴的特殊味道,吸到鼻子里舒服服的。
但是空中并没有下雨的痕迹。
阿晓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另一边是他所倚靠的青砖墙。
视野接着上移,青色砖墙上露出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女人长相还算标致,约摸着有二十多岁,但是脸上苍白的过分,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嘴巴也傻傻地咧开,还不时流下一丝口水。
阿晓胆子很大,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将自己手上的口水擦干净。抬头看向趴在墙上的女人,问道:“请问你是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里吗?”
女人没有说话,眼珠子只是死死的盯着阿晓。
阿晓被这眼神盯的有些发慌,挠了挠头,但觉得应该得带着她,老街里面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危房,这女人一看就是得了什么病,神智也不清楚,要是钻到哪个地方去那可了不得。
“她家里人现在肯定很着急吧?”阿晓看着女人痴傻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女人很是可怜,于是伸出手,踮起脚尖,抬起手准备将女人的口水擦一擦。巷子的砖墙高有七八尺,而七岁的孩子能有多高,所以阿晓怎么踮起脚来都擦不到女人的脸。
“哟!这不是阿晓嘛!你到老街这里干嘛?”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富态男子从路口经过,看着阿晓站在墙边上一跳一跳的,有些疑惑。
“轩叔叔!”阿晓招了招手,向李轩打着招呼,向他小跑了过来。
李轩是李府的老夫人的小儿子,平时也就是在小城周边做些生意,再加上李老夫人和阿晓的这层关系,对阿晓这个乖巧的孩子也是挺喜欢的。今日这么早过来自然也是为了去那赌坊里面玩上几把,却没有料到在这里碰到了阿晓。
“轩叔叔,你在这里就好了,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姐姐。”阿晓看了看在墙上依然痴傻的女人,小声说道:“他好像神智不太好,轩叔叔你看看认得她吗?”
李轩来了些兴趣,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剑邑小城里面谁有这种痴傻的病,要是他发现了这件新鲜事,那可就有意思了,于是带着阿晓走到女人面前,问了声:“你是哪家的孩子?”
女人低着头看向地面,口水依旧挂在嘴边,也不答应一声。
李轩虽然是胖了些,但也算是生的人高马大,走上前去抬起女人的脸,手一接触女人的脸便猛地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不由自主地了一句:“好烫!”
女人似乎是被李轩的行为所触动了,终于动了起来,抬起那张漂亮的面孔盯着前面的二人。
“你你你不是那!”李轩忽然用手指着前面的女人。
“怎么了啊?”阿晓问道。
“也许是长的像吧。”李轩小声嘀咕道,用手抚了抚自己有些惊慌的胸膛,将阿晓拉到一边,严肃说道:“不要理会她,阿晓,谁知道这种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江叔叔,他去了陈家里面还没有出来。”
“正巧,我也要去哪儿,我带你过去找他,小孩子到这老街里面来干什么,这破房子里面到处都是蛇蜈蚣之类的东西,咬到一口你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随后李轩拉着阿晓的小手走出了小巷,只留下疯癫女人依旧趴在墙上。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后,疯癫女人才从墙上下来,不复刚才的痴傻模样,嘴巴也合了起来,只是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手上立即被烫红了一块。
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巷口许久,才笨拙地开口说道:“快没时间还差差一点”
“不止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