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房叹了口气,再也戴不住无情的面具,她转身摸了摸贺兰潜的脸,把他眼角的泪痕拭掉,有看向默不作声却也有了泪花的贺茉回。弟妹依赖她,这是贺莲房一直都知道的,但终有一天,她会先他们而死,离他们而去,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所以这阵子她一直在刻意疏远他们,除了按时检查功课之外,几乎是不见面的。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依然希望待到自己死后,弟妹们能够平静而祥和的接受这件事,把她安葬,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她但愿自己的重生,能够把一切拉回正轨,却又希望自己的死亡,不对亲人的生活造成一丝波澜。
“大姐……并非要丢下你们。只是……”贺莲房张嘴,却屡屡无言。“人事无常,你们不应该黏着我,而是该去做些别的事,上官氏将娘害死,我们固然要报仇,可我并不想你们被仇恨蒙蔽双眼,我希望你们变得聪明,勇敢,果断,坚强,但不想你们永远待在我的羽翼下,永远这样,一事无成。”她这条命是上苍垂怜,不知何时就要被收回,如果在这之前她没能完成夙愿,死后又拿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娘呢?
“大姐……”贺茉回眼眶一酸。“我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你了,所以总想着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要是能永远不分开就更好了!可是我没有要永远黏着大姐的意思,大姐你别生气……大姐在做什么,忙什么,我跟潜儿不知道,也帮不上忙,但我们希望大姐不要把我们忘掉,有什么事我们姐弟三个可以一起来做……”话音刚落,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贺莲房被她的话弄得心脏生疼。她怜惜不已地看着妹妹,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我保证,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们的,只要你们记得仇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以后,就可以了。”说完,她摇着头笑了,抬起头后眼底的温柔如同大海一般深邃动人:“既然如此,过些日子,咱们一起去探望上官氏吧。”
她对待弟妹真是无限温柔,比对待旁人时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并无多少感情的笑容完全不一样。贺茉回跟贺兰潜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大姐是又退让了,两人相视而笑,笑里有着彼此才清楚的狡黠。二人跟贺莲房告了别后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未看见贺莲房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岂是那么容易就改变自己决定的人,不过是借着这次机会,窥探一下弟妹的真实想法罢了。目前看来,他们对上官氏真是没有丝毫同情,她也就能放心了。瑟词对上官氏母女三人怜悯,她不在意,但若是贺茉回贺兰潜其中一人也觉得上官氏等人可怜,那她就要小心了。
决不允许对敌人心软,决不允许!
上官氏不是想看着他们姐弟三人凄惨痛苦么?她就偏偏要好端端的活着,看看能不能把上官氏气掉半条命!
见二小姐跟大少爷走了,天璇闪身进了屋子,将手上被火漆密封过的书信恭敬地呈了上来。“小姐,王爷来信。”
贺莲房见到这封信,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接到手上,疑惑道:“这个月的信怎地比上个月早?”以往不是都在每个月的中旬送来的么?
她与青王有约定,彼此每月互通一封书信,交换讯息。贺莲房需要得知亲人的安全,青王则要清楚燕凉的动向,这也是他为何将青字令牌交给贺莲房的原因之一。为了防止信在半途被人劫走,所以二人约定了一种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暗号,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奴婢不知,这得小姐看了信才知道。”
拆开封头,贺莲房的表情随着读信的进度慢慢变得放松起来,其实这封信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惯例的问候之外,青王的意思就是一切如旧。贺莲房不求外祖他们建功立业,只希望他们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除了报平安之外,青王还在信中问了她一个问题,贺莲房沉思了片刻,命天璇磨墨,即刻给青王回信。
放走信鸽后,天璇忍不住问道:“小姐,王爷信中可说何时回?”
贺莲房摇摇头:“北疆突厥虎视眈眈,西疆羌族不时来犯,王爷与我外祖分别领兵镇压,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回来了。”
天璇听了,竟露出一抹思念之色。贺莲房敏锐的捕捉到,但那神色闪的极快,很快,天璇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毕竟是别人私事,贺莲房也不便深究。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看看贺安可把爹爹的吩咐做到了,上官氏那边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天璇领命而去,一刻钟后回来禀报:“贺总管已经将上官氏的院子给清理了个干净,下人们也都撤掉了,只留了她们母女三人的贴身丫鬟跟婆子,除此之外,小厨房里还留了个厨娘,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上官氏正躺在床上哀叫,三小姐四小姐则坐在桌边抹眼泪。”
“没人去请府医么?”
天璇摇头:“没有,贺总管说没有老爷的允许,谁都不许去请府医。”
贺莲房抿了嘴唇,道:“今天是两位妹妹第一次服侍上官氏,你吩咐下去,午膳和晚膳都让陆妈妈送过去。”
天璇立刻明白了贺莲房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办。”
陆妈妈去送膳,那膳食里头就必定要多些东西出来了。贺莲房不会再给上官氏站起来走路的机会,她的余生都会是个不能走路的瘫子,并且她的双腿还会发疼发痒,永远都无法痊愈。贺莲房想看看,在这样的打击和挫折下,上官氏还有没有那个本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