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诗会,水榭诗会办在启平十四年。
距离被公仪休一箭穿心,还有两年的时间。
她记得的,前世因为方过完十九岁生辰,她缠着阿姐让她尝尝果酒,贪杯后几乎全程昏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就听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说祝家三小姐祝清和温家的六公子温泊秋醉酒失态,一起在水榭过了夜。
祖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住温府的人,势要讨一个交代出来。
诗会本就挂着个“遇茶当饮,遇酒须倾。唯是雅正,诗酒之风”的名声,邀的都是些再清高不得的世家高门。
按理说,祝府这样除了钱什么都不剩的落魄门府本就够不着,是祖母塞了大把的金锞子才把她们姊妹二人弄进来。
来了却弄出这样的丑事……或是说,来了就是为了弄出这样的丑事……
毕竟盛京里哪个不知道,祝老夫人只要露面,三句话里必离不了为自己的两个孙女招婿。
一时间捕风捉影的谣言四起,免不了口诛笔伐。
几日后,温六公子不得不上门提亲,却又是一场闹剧。
因他提亲时,口口声声称自己心悦的不是祝三小姐祝清,却是祝四小姐祝筝。
这桩朝三暮四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
成了是贻笑大方,不成是竹篮打水,如何收场的先按下不表,总之让本就声名狼藉的祝家,又一次沦为了坊间里好一段时间的轻浮笑谈。
祝筝前世活的愚钝,不知此时朝廷动荡,各门各府私下拉帮结派,力求自保。
很久以后,祝筝在困局中不能翻身时,从头回想,似乎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一切事由便在变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父亲战死,母亲投井,兄长横夭,婚约作废,姐姐失踪,祖母去世,家破人亡……
从前的,往后的,一环扣着一环,严丝合缝,让祝家在夺嫡兵变中陷入彻底的孤立无援,让全家上下都成为了阵前祭旗的亡魂。
重来一次,尚来不及做长远计划,水榭诗会上,她先从祖母那抢下了那杯酒。
既然温六公子口口声声说要的是她祝四,那这条路就由她来试罢。
这便是祝筝为什么会在这间房里醒来的始末。
她打点了许多,才混进南苑,把意识不清的自己送到了这张榻上。
祝筝抿了抿唇,眼里难掩凉意,倚着床栏坐起身,试图找回自己的衣裳。
她抬眼环视,先瞧见的是一件鹅黄色春裙,皱巴巴地挂在床尾。
那是为了赴宴,祖母特意嘱咐新给她做的。
春裙旁边,还挂着一件衣裳,同她的缠在一处。
那是一件绛紫色刻银的长袍,翻出的里襟上绣着雅致的重绣竹叶,银扣上錾刻着麒麟纹,折出一段浅淡的冷芒。
等等……
她记得清楚,那位温六公子,在诗会上穿的是一身月白青花的长衫。
明明不是地上这件绛紫衣袍……
祝筝怔在原地,想起是谁所属,顿觉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