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神不定,一直在大厅的走廊下站着呢,听到有人回来了,马上叫过去问话。赖大过去禀告:“夏太监说咱们家大小姐被封为贤德妃了。老爷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呢。”
贾母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嘴可就合不拢了。然后,大家就忙着化妆,按着级别穿戴上合适的服装和装饰品。在清朝,对穿着打扮的等级要求非常严格,什么样的级别就穿什么样的衣服。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坐了四乘大轿进宫。
贾赦和贾珍也换了拜见皇帝的官服,带领贾蓉、贾蔷陪着贾母一起去了。
从这以后,贾家就算是皇帝的亲戚了。宁国府和荣国府的上上下下,全都呲牙笑着,就像过年一样。
再说小尼姑智能,因为动了真心,偷偷跑到城里,到家里看望秦钟。过去哪允许年轻人自己恋爱啊,更何况是和尼姑谈呢!秦业发现后,把智能赶了出去,把秦钟打了一顿,自己气得老病复发,三五天的时间就死了。
秦钟身体本来就弱,病还没好呢,又挨一顿打,真是雪上加霜啊!见老爹气死了,他都后悔到骨头里了,身体比原来更虚弱了,还添了好多毛病。
宝玉很为秦钟担心,整天闷闷不乐。元春被封为妃子,自家人去谢恩,外面人来祝贺,家里热闹得一团糟。只有宝玉像丢了魂一样,大家都取笑他又犯傻了。
别人都为能沾上皇帝的光高兴,估计宝玉不会有这种想法,他甚至还可能为姐姐感到一点惋惜吧。可谁会理解他的心情呢?
贾琏和黛玉派人先送回信来,说第二天就可以到家。宝玉听到这个消息,才有些高兴。因为王子腾多次向皇帝推荐,贾雨村进京等候新的任命,这次也结伴一起来了。
贾琏把林如海安葬了,事情都处理完了,才往回赶。他们本该下个月到家,因为听到元春的喜讯,所以昼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宝玉只问到“黛玉还好吧”,别的就不在意了。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中午,终于有仆人报告:“琏二爷和林姑娘到家了。”大家见了面,悲喜交加。黛玉哭了一通,然后又表达了祝贺的意思。
宝玉暗暗地观察了黛玉,发现她变得更加超凡脱俗了。黛玉带了很多书回来,还带了纸笔等东西,分送给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拿出北静王赠的鹡鸰香串,很郑重地转赠给黛玉。黛玉生气地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要。”说着,她就一下子扔到了一边。宝玉讨个没趣儿,也没办法啊,只好自己拣了回来。黛玉高雅得可是有些过分了,太伤人自尊了。
见过了一大家子人,贾琏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熙凤这几天正忙得团团转,一点空儿也没有。不过,贾琏远道归来,不管说什么都得见见面啊,没有时间就挤呗。谈过恋爱的人——不管是婚前恋、婚中恋还是婚外恋——都知道,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为爱去挤,总还是能挤出来的。
熙凤回到家,看看屋里也没外人了,就笑着说:“给国舅老爷贺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仆仆,小女子我略备薄酒为你接风洗尘,不知道能否赏光?”贾琏也笑着说:“岂敢岂敢,多谢多谢。”
这两口子都拽上了,够酸的,牙都倒了。私房话,就是不该听,人家熙凤这是在撒娇呢!
平儿和丫环们也都行了礼,端上了茶。贾琏询问了家里的情况,又对熙凤表示感谢。熙凤来劲儿了,开始大发议论:“我哪里照管得了这么多事!我见识短浅,拙嘴笨腮,又是个直肠子,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了真。心肠又软,搁不住人家给两句好话。再说,我又没经历过大事,胆子特别小,太太稍微有一些不高兴,就吓得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诚心诚意地去辞职好几次,太太都不答应,还说我不肯出力。大家都不知道,我可是捏着一把汗啊,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路也不敢多走。你知道,咱们家这些管家奶奶们,哪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她们就笑话,偏一点儿她们就指桑说槐地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煽风点火’,全套武艺她们都会。再说我年纪轻轻,自然不能服众,不怪她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更可笑的是,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在太太跟前跪着求情,要请我帮他几天,我是坚决推辞,可太太就是不答应,我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去帮忙了。当然,我搞得是乱七八糟,根本不象样子,现在珍大哥哥还直抱怨后悔呢。明天你见到他,好歹替我说句好话,就说我太年轻,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
大家听听,熙凤这是在谦虚啊,还是在自我表扬啊,话可都是反着说的。
夫妻俩正说着,就听外间屋有人说话。熙凤就问:“是谁啊?”平儿进来说:“姨太太派香菱妹妹来问我一件事,我已经说了,让她回去了。”贾琏笑着说:“是她啊。刚才我去问候姨妈,碰见一个陌生的小媳妇,模样长得不错。说话的时候,我问姨妈,才知道就是进京前买的那个小丫头,名叫香菱的,给薛蟠那个大傻子作了小老婆。那么漂亮的女孩跟了薛大傻子,真是太可惜了!”
熙凤吃醋了,怪声怪气地说:“嗳!到苏杭走了一趟,也该见世面了,怎么见了漂亮女孩眼珠子还发蓝呢。你要爱她,我拿平儿把她换来给你怎么样?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为要香菱不知道和姨妈吵了多少次。姨妈看香菱温柔贤惠,才又摆酒席又请客,正儿八经地把香菱嫁给他做了小老婆了。过了没半个月,薛老大就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这时,有个仆人来传话说:“老爷在大书房等着二爷去商量事儿。”贾琏整理整理衣服,赶快去了。
熙凤赶紧问平儿:“刚才姨妈有什么事,慌慌张张地派香菱来?”平儿笑了:“哪里是香菱,是我撒了个谎。奶奶你说说,旺儿嫂子也不看看眼色。”说着,她降低声音说:“奶奶借出去的银子利息,她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偏偏是二爷在家的时候送来。幸亏我在客厅里碰见了她,把她拦住了。如果她进了屋,二爷问你到底是什么利息,你又不能瞒二爷,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他也要捞出来花,知道你有私房钱,他还不放开了花啊。”
熙凤听完,笑着说:“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回来了,怎么会糊涂地派一个媳妇来,原来是你这个鬼东西闹得。”
正说话呢,贾琏回来了,熙凤让摆上酒菜。她虽然酒量很大,但也不好多喝,只是陪着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