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河嘴角微微挑起,他知道他的话已经引起了李渊的好奇心,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宗教事物,其实圣人从道佛之争时已经开始布局。”
“更远一点,还可以追溯到圣人刚即位不久时,那时候圣人深觉得治国的艰难,于是立马开始深入学习太上皇治国时的内容,研究一番后,圣人多次发现太上皇对有关宗教事物的处理。”
“那就是多次太上皇想要削减宗教对朝廷和皇室的影响,但是因为现实原因,太上皇多次无奈重拿轻放,但整体来看,太上皇对于宗教态度是趋紧的。”
“圣人也是非常赞同你的举措,于是又去深入了解一番,才发现宗教对于大唐影响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大量财富被宗教聚拢,还有大量适龄百姓加入,这对于国家发展及其不利。”
“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缺钱缺人,但宗教却不事生产还掠夺财富,尤其是沙门,佛像金身,和尚不尽女色,这对于如今的大唐非常不适合。”
“因而当出现法琳和尚闹起道佛争辩时,圣人觉得可以以此为契机进行一番整顿。”
“于是就有了王远知与法琳的道佛争辩,这只是其一,而后发生踩踏事故,虽然是非常难过的事情,但也是一个绝佳机会,圣人以此正式推出宗教署对宗教进行管辖,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无可争辩。”
“而后又让国内的宗教矛盾向外转移,开启道佛双门的西行,如今长安城内的道佛之争已经开始降温,随着消息传开,相比大唐境内的道佛之争热度也会逐渐下降。”
“因而,圣人所作一切皆是承接太上皇的政策,更是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为了李唐皇室的万世安泰。”
“如今的道佛之争已经落下帷幕,若还是有人以此挑起争斗,其言可坏矣,其心可诛矣。”
李渊没有言语,但是眼神却不断闪烁,似乎在思考李长河话语中蕴含的道理。
许久后,李渊还是没有回答,但却端起了一杯茶饮下,眼神中似乎浮动着一些不屑神情。
“二郎,阿爷我还有第三个问题。”
“你成立的特情署最近是不是收获不小?长安火灾,血魔案还有烤饼中毒案都发挥了作用,但其手是不是伸的太过了?听闻他们还查封了东市一处货场?不仅如此,你还进行普法活动,让民告官?”
“我以过来人身份告诉你,此事不行,影响甚大,动摇国本。”
“还有,我刚听闻,二郎你要大力支持商行,这更是不行,我大唐以农为基,重商即为毒,必将祸乱天下。”
李世民和李长河对视一眼,他们终于知道今夜的重头戏了。
看似李渊前半句对特情署一句带过,似乎在说后面几件事,但其实这都是欲盖弥彰,其真实意图就是东市货场。
很明显有人在李渊耳边吹耳边风。
但正是这件事让李长河顿时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就连李渊这种位居国家中枢的人都有如此多的异议,那何论中层官员如何想?没有多少文化的百姓又会如何想?
危机,一场极大的危机要来了,这是李长河心中第一想法。
太快了,就因为他们改革的步子太快了,竟然没有注意到隐藏的深层危机。
果然改革不是请客吃饭,这需要的是极强的魄力,需要的是完备的准备,需要的是打破旧有利益团体,更需要时间。
他和老师确实大意了,从禁苑改革开始,一路上虽有磨难,但是却也是轻易被他们解决,于是他们认为只要是身居至尊位,那么想要改革就很容易。
但纵观历史,哪一次改革不是面临着惊涛骇浪的反扑?
更重要一点,他们忽视了裴寂的能量,以为解决他很容易,至少能压制他,所以才将至尊首宰位置交于他。
为此他们甚至将原本属于自己阵营的秦王府众人都忽视了,如今的他们在逞个人英雄主义。
虽然当初秦王府众人没有说什么,但人心思变,这是政治啊!
想必李渊这次出手只是裴寂代表的利益方试水,接下来他们将会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反击,因为他和老师李世民暴露的破绽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李长河不禁心底泛起寒意,整个人忍不住一抖。
虽然他是穿越者,他是很强,还有远超千年的智慧,但他不是神。
他忘记了人性,忘记了博弈将会贯穿始终。
他更忘了,他不过是一名十九岁的青年人,自以为可以玩弄古人,操弄这些官员于鼓掌之中,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