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叶府回来,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姜梨回到燕京城的事情,事先没有通知人。等姬蘅的那些随身护卫送姜梨回到姜府,门房的人看见是姜梨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赶紧去通知老爷老夫人。
晚风堂里,一时间倒是变得拥挤了起来。
卢氏一如既往的热络,平日里的精明,这会儿倒是显出几分真切的担忧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姜梨,道:“小梨,你这是去哪里了?你……又是从哪里回来的?”她一副迷茫的样子,显然,姜元平没有将姜梨的消息告诉她。
姜老夫人倒是很平静,对于姜梨的突然归来,也只是表现出了一点激动,就很快如常。她并没有多问姜梨什么,只问姜梨有没有受伤,之后就什么都没问了。姜梨猜测姜老夫人大约是知道了点什么,姬家和殷家的那点恩怨且不说,至少姜老夫人应当知道这些日子姜梨去了哪里,为何而失踪。姜景睿想多问几句,就被姜元柏打断了,姜元柏看着姜梨,道:“你跟我来。”
他次次都是这句话,姜梨也早已习惯,随着姜元柏回到了书房。姜元柏问:“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做的实在太冲动了!你为了叶家,竟然自己出去做筹码,你这样,把姜家置于何地?”
“抱歉,父亲,”姜梨回答,“当时事情紧急,我实在没有想那么多。”
“只怕你就算想到了,也还是会这么做吧。”姜元柏冷哼一声,“你对叶家和薛怀远父子,自来就比姜家来的亲密。”
姜梨无话可说,平心而论,姜元柏说的完全没错。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叶明煜待她视如己出,而薛怀远本就是她的亲生父子。人都有远近亲疏,纵然姜梨并非记打不记吃的人,可姜家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情也难免令人心寒。她不会伤害姜家,但要事事都已姜家为先,却又实在做不到。或许是因为她骨子里本就自私。
姜元柏见姜梨这幅样子,反倒说不出话来。姜梨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错误,却也不改,这个倔强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反正不像他,更不像叶珍珍。
“我问你,姬蘅有没有跟你说过,姬家和殷家过去的渊源?”
姜梨心中一跳,面上如常,垂着眉眼,回答:“没有。”
“真的?”姜元柏狐疑的看着她。
“真的。”
很奇怪,姜梨面对姬蘅说谎,总是能露出马脚,心中也十分不自然,而对于姜元柏说谎,却像是炉火纯青,根本不假思索。姜元柏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他的叹息悠长,姜梨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异样的感觉,问道:“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湛这一反,无异于将我架在火上烤。之前他与我走得近,几次三番上姜家,想来陛下也心知肚明。陛下放任他与我这般做,并不提醒,可见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也要对付我姜家。如今没有说明白,不过是看在多年的君臣之谊,师生之恩上给我姜家留个脸面,我若是舔着脸装傻,就别怪陛下无情无义。”他转过头来,摇头道:“姜家,不能再留在朝中了。”
姜梨没有说话,其实这件事她早就看出来了。洪孝帝怕是一开始就没存着让姜家一直留在朝中的目的。从前成王还在的时候,留着姜家尚且可以制衡,如今成王已经消失,姜家再留下去,毫无益处。不是因为姜元柏有反心或是怎样,而是因为如今朝中大部分的文臣,都曾是姜元柏的门生。这对于洪孝帝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帝王之术,当年还是身为太傅的姜元柏教导洪孝帝的。他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可惜的是,身在其中的人,难免会被眼前光景迷惑。姜元柏官做的太大,太顺,要忍痛割爱,也就越舍不得,早该在许多年前完成的事情,却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当年姜老大人的风骨,如今姜家也并无留存,所以姜家的败落是迟早的事。如今姜元柏能够亡羊补牢,倒并非一件坏事。好好培养后人,如姜景睿姜景佑,姜家,未必没有重新繁盛的时候。
端看个人怎么选择罢了。
“小梨,”姜元柏道:“我辞官之后,你就不再是首辅千金。和姬蘅之间的亲事……”
“陛下金口玉言,岂有违背的道理。”姜梨打断了姜元柏没有说完的话。
姜元柏盯着她,像是一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他缓慢的开口道:“看来,你很喜欢他。”
“不错。”姜梨回答的也坦荡,她说:“非常喜欢。”
“倘若他死在战场上了呢?”姜元柏皱眉,“你要知道,他从未上过战场,殷之黎却是殷湛的儿子,自小习得是制胜之术。他要是输了,皇上的赐婚,也可以不作数的。”
“父亲说的不对。”姜梨抬眼看向姜元柏,她的声音清朗,一瞬间,姜元柏似乎看到了一年前,姜梨从青城山被接回燕京城,时隔八年,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眼神。姜元柏惊讶于这女儿眉目间的坚决,温软中藏着深深的执拗,她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却像是誓言,沉沉不可撼动。
她说:“姬蘅会死,但不会输。他活着回来,我就嫁。他回不来,我就束发为他守一辈子寡。不过,”她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似乎带了点笑意,蓦然间,姜元柏眼前一花,只觉得这会子的姜梨,和姬蘅的笑容竟然十分相似,她道,“他答应过我,一定归来。”
------题外话------
明天开学,是时候抄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