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人发一声喊,纷纷朝上攀来,卢云嘿嘿冷笑,伸手在地下一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只听轰地一声,无数乱石朝下滚落,那十来人见乱石冲来,吓得脸色发白,急忙闪避。
卢云大叫一声,趁著乱石滚下,便即趁势奔出,他手起掌落,霎时杀了五六人,余下的也被乱石压死。
忽听一人叫道:“大胆狂徒,还敢顽抗!”那人光头秃顶,却是罗摩什亲自来杀,此人身法灵动飘逸,转眼间已欺近卢云身旁,两人立时斗在一块儿。
只见罗摩什运起“幽冥玄指”,举指疾点而下,有若天女散花,已将卢云全身要害锁住,卢云心中一惊,他吃过这番僧的亏,知道此人的武功十分阴毒,他接一指、退一步,护体内力满布全身,就怕阴劲袭体。十余指接过,已退到悬崖边缘上,却是退无可退之局。
罗摩什适才给他打退,脸面无光,此时急于折服敌人,便冷冷地道:“施主切莫自误,快快投降吧!”卢云喝道:“休想!”右拳一晃,往罗摩什脸面打去,罗摩什正待举臂去挡,却见卢云左拳闪动,后发先至,竟比右拳更快了分毫,已朝罗摩什胸口打来。
罗摩什双手成圈,想一次挡下连环攻招,卢云左足向前重重一踏,口中大吼一声,右脚已然猛力踢出。罗摩什没料到他左右连拳都是虚招,不禁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怪异武功?”他见识渊博,颇识江湖各门绝技,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胡乱攻势,他心中惊骇,双掌护胸,硬接卢云这一脚,这一踢力逾千斤,罗摩什身子一震,立时向后滑开,地面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足印,这下面子上虽未输招,但已踢得罗摩什胸口隐隐作痛,肋骨如同断裂。
这招正是出于当年江东陆爷所授的“无双连拳”,名唤“拳腿双绝”,此时卢云忽地使出,果然大收奇效。
卢云见快攻颇占上风,当下又挥出右拳,往罗摩什小腹击去,两人劈劈啪啪地连过数十招,卢云手脚并用,全力施展,罗摩什被他快攻得手,一时只有招架之力,全然无法还手,两人手臂相击,清脆有声。公主躲在大石之后,被他们内力一逼,只觉得气也喘不过来了。
数十招一过,罗摩什心中惧意渐去,他武功根柢深厚,绝非卢云之比,此时已然看出卢云拳脚间的空隙,知道此人所知招式有限,只要再过几招,非要重复攻势不可,果然数招过后,卢云左右连拳打来,这招方才已然用过,罗摩什脸露冷笑,知道他左足便要往前踏出,罗摩什先发制人,不待卢云攻来,已然伸脚出去,挡住了卢云的攻势,跟著右掌发劲,重重一击,已将卢云震飞出去。
卢云给掌力一震,身子远远摔出,便往一旁滚去。还好他一来内功底子厚,二来顺著掌力往外扑开,这招才没要了性命。
此时后头已追来十余人,眼见卢云摔倒,便想捡现成便宜,只听众人大喊一声:“中!”便往卢云身上砍去,卢云不及调匀内息,慌忙间著地滚开,跟著急急起身,便往一旁急奔而去,只见他落脚处光亮滑溜,却是一大片薄冰。
众番僧见他逃跑,不疑有他,连忙追了过去,此时罗摩什也已追到,他喝道:“小子还逃什么!”伸手便往卢云背后抓去。
便在此时,卢云用力一跳,纵出五六丈远近,闪过了那片冰层,后头追兵怎知其中巧妙?纷纷追赶过来,呼喊连连,直往冰上踩下,猛听“喀”地一声脆响,十来人脚下一空,那层薄冰竟尔碎裂,露出了下面的万丈深渊。众人心中一惊,才知脚下薄冰乃是虚物,却是卢云前些日子做成的陷阱。只听得惨叫连连,一众番僧便从万仞高空摔跌下去。
那罗摩什混在人群之中,此时也正摔落下去,但他武功精强,远非其他人可比,他见一名弟子落在身前,使劲猛往那人头上一踩,身子一借力,便往上飞起数尺,那弟子惨叫一声,兀自大叫道:“师父!救救我!”
罗摩什冷笑一声,道:“我救你?那谁来救我啊?”匆忙间只见那弟子远远掉了下去,口中仍是喊叫不休。
罗摩什身形往上飘去,又听一名弟子正自惨叫,正落在他身旁,罗摩什大喜,心道:“天助我也!”两脚往那人胸口重重一踹,身子如纸鸢般地飞出数丈,藉著这一脚之力,已上到悬崖附近,他伸手往上一抓,慌乱间捉到了一根树枝,“嘿”地一声,奋力握紧,便朝崖顶上头汤去,不旋踵便已踩上实地。
罗摩什死里逃生,自不免又惊又怒,他抬头看著高台上的卢云,不知他还有多少陷阱阴谋,当下喝骂道:“小贼!有胆子便下来决一死战,不要玩这些无耻伎俩!”口中叫骂凶狠,但忌惮卢云手段厉害,却也不敢贸然上去。
卢云见罗摩什非但武功高强,行事更是狠辣无比,靠著自己的弟子垫脚,这才逃得性命,他不屑这妖僧的为人,也戟指回骂:“无耻东西,连自己徒弟也不放过,有种的就上来决战啊!休在下头说长道短!”
两人隔空叫骂一阵,却是谁也不敢妄动。罗摩什心下思量,这高台上到处是陷阱,不能硬攻,便想从另一侧爬上悬崖。他命余下弟子过来,吩咐道:“你们准备好弓箭暗器,一会儿听我命令,只管朝台上射去,其余的人跟我来!”
卢云远远望去,只见罗摩什分兵有方,一队人马举起弓箭,另一队人马却要从后抢攻,料知这妖僧定有厉害阴谋。卢云心下明白,今夜若不能战退强敌,自己与公主定然性命无存。
卢云忧虑烦心,正低头往下头探看,忽然一个温软的身子靠向他的手臂,卢云一惊,连忙回过头去,月光下银川公主一张俏脸柔美动人,正自怔怔地望向自己。
此刻两人呼吸可闻,肌肤相亲,卢云心道:“公主与我这般亲近,可别传了出去,不然我十个脑袋也不够杀。”
正想轻轻推开公主,转念一想,眼前死面多于活面,公主恐怕心中害怕,这才要依偎在自己身边,当下便只轻轻一咳,不再多说什么,以免让公主尴尬。
公主浑不知卢云心中想法,她秀目低垂,轻声问道:“我们便要死了么?”
卢云听她问得直接,倒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叹息一声,道:“都是臣护驾无方,不能保护公主,臣实在无颜面对柳大人……”
话未说完,公主的纤纤素手已然掩到他的嘴上,摇头道:“别再说这些,你已经尽力了,今日咱们便算死在此处,我也绝不怪你。”
卢云见她神态安详,只好苦笑一声,说道:“无论如何,臣一会儿便是碎尸万段,也要多杀几个番僧,为公主殿下出气……”
公主截断他的话头,她指著天边的月亮,赞叹道:“你看这月儿,好美啊!”
卢云抬头望去,果见一轮月弦高挂天际,此时月轮如勾,银光洒上天山层峦,远远望去,倍觉壮阔。卢云被眼前辽阔的景致所震,一时间忘却了生死,脱口吟道:“明月出天山,沧茫云海间,好一幅雄奇的气象!”
公主远远望去,那月色照耀下的天山闪烁银辉,天际无数繁星,点缀山后,有若梦境一般,她幽幽地道:“天地虽是辽阔,但不管行到何处,都还看得到同样的明月。以前我在禁城时,从没仔细看过月亮,现下生死只在刹那,唉,才知这月儿是多么的美……”说著轻轻抱住卢云的臂膀,将脸蛋儿枕上他的肩头,神色彷佛痴了一般。
卢云听她言语间颇多喟然,一时也是触动心事,他望著天边明月,叹道:“是啊!当年我从山东南下扬州,转赴京城,这几千里路形单影孤,天地间陪伴我的,也不过是这轮明月而已。”
公主靠在他的怀抱中,低声道:“卢参谋……那日我问你的来历,你始终不肯说,眼下我们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么?”
卢云苦笑道:“臣贱命一条,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公主摇了摇头,道:“卢参谋,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人,你别要妄自菲薄。好么?”说着抬起头来,往卢云脸上看去,一双澄澈的大眼眨啊眨的,竟似蕴着无限深情。
卢云见她一张小脸美艳绝伦,一双大眼秋水如波,饶他自命刚硬,也为这京城第一绝色所动,霎时心道:“这公主好美!”一时间竟有些把持不住。待想起自己身在险地,连忙收慑心神,当下撇开头去,更不敢多看一眼。
公主枕在他胸膛上,轻轻搂住他的臂膀,低声道:“我听秦将军说过,好像你是山东人氏,还是个书生?是不是?”
卢云听她提起自己的来历,忍不住心中一阵感伤,他看着星空,心道:“也罢,说不定这西域便是我毕命之处,又何必再隐瞒什么?”想起了顾倩兮,更感心酸,他叹息一声,点头道:“公主所言不错,臣过去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只因科考未第,流落他乡,这才投入军中,唉……实在没什么光彩事好提。”说着自嘲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