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郡守府内
黄之屹翁婿二人将将返至郡守府,便见郑金昭有些局促地在正堂内来回踱步。
黄之屹屏退了下人,便邀着郑金昭坐下,可郑县令眼下是如芒在背,惶恐不安,又怎能淡然落座。
只见黄之屹轻轻吹凉盏中热茶,询问道,“昨夜你不是将曹家之事交代清楚了。怎的,还有隐瞒?”
郑金昭在堂下微微躬身,额头亦冒了些细汗,嗫嚅着又说不出句整话。可眼下若不得黄郡守一个准信,往后恐也是睡不了一个安稳觉,稍稍定了定神,谄媚一笑,弱声问道,“下官哪敢隐瞒,只是不知这林御史今日可有说些什么?”
黄之屹不禁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厉声道,“你既是串通了郡尉,遣人将曹意清的父亲殴打致死,眼下怎的还来问黄某?”
土地兼并一事,在江南并不少见,即便是放眼整个楚国也算常见之事。毕竟眼下的江南就是地多,诸如县令这等有实权的官员,利用手中权力,便宜行事也是常态。
当然此事也并不能完全怪到郑金昭头上,毕竟丹阳郡丞陆礼然与曹意清之父便是故交,郑金昭要灭曹父的口也得多加思量。若非是这林御史凭空降临,郑金昭何须着急要与郡尉搭上了线,将那曹父杀了,这才有了后续。
黄之屹知晓此事,如何能平静。郡守虽说治理一郡之事,但郡中军事可是由郡尉负责。如今治所县县令却将手伸进军中,那丹阳郡改换门庭,岂不是转瞬之事。
郑金昭听闻,更是慌张跪下,不停地求饶,“黄郡守恕罪,下官一时心急。这林御史毕竟是圣上信任的新贵,若是他真要将曹家之事彻查到底,下官怕是性命难保。”
“郑县令,这恐不该是你私下与郡尉串通,沆瀣一气的借口。”一旁的赵佑承一声冷笑,眼中玩味之意更甚,又有些狐疑道,“莫不是觉着我岳丈待下属严苛,郑县令起了他心?”
见黄之屹寒光一瞥,郑金昭此刻更是忍不住多咽了几下口水,连番道,“下官哪敢有二心,只想求一条生路。况且郡守大人既知晓下官与郡尉大人有来往,当知下官是拿出了半数家底才换来郡尉这次出手。”
“本郡守若不知此事,郑县令现下应是躺在县衙里,做那被开棺验尸之人。”
昨夜待郑金昭等人离去后,黄之屹便单独将郡尉唤来,毕竟是郡尉手下兵士打死了人,自然是要寻他问个明白,这才知晓郑金昭的这番手笔。
长安那边的消息传来的慢些,毕竟亦是要细细打听的。黄之屹也听闻过这林御史的事迹,得知当朝御史大夫韦俨便是折在他手,可老太师却不计前嫌,支持他举办科考,由此可见他的手段,也无怪这郑金昭心急要杀人灭口。
郑金昭此刻心神早已乱成一团,只能抓着黄之屹这颗救命稻草乞求道,“恳请郡守大人救下官一命。”
说罢便是俯身一拜,半晌未起。
正堂内此刻陷入沉寂,郑金昭只听到自己因慌张而加速的心跳声,还有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曹意清的父亲···”黄之屹并未将话说完。
郑金昭赶忙抬首回道,“已经烧为灰烬,那几个铺子的伙计也都遣出江宁,送去江都。是胞弟亲自护送,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郑金奎护送?那不就是装作是山匪,半途截杀,又是在江宁境内,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黄之屹闻言,微微颔首,徐徐道,“首告既然都死了,这事也翻不起什么浪。若曹意清仍要状告,便是要在县衙对质,他毕竟背着刺杀监察御史的罪名,林御史既是要保他,想来也不会轻易放他出驿馆。待林御史离开江宁,再做打算,现下你当安分点,莫要再惹出什么乱子。”
这算是给郑金昭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敲打。串通郡尉,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用的什么手段,对郡守而言便是大忌,郑金昭自知兵行险着,可当时若是放任曹父在监察御史面前状告,恐现下便已是在狱中。
黄之屹见郑金昭长舒了一口气,便摆了摆手,“退下吧。”
郑金昭总算是卸下重负,出了郡守府,还未走出几步,便被追来的赵佑承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