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开口,黎知晚便走了过去,站在床侧,弯腰看他。
但即使这样,她依旧听不清沈彬在说什么,只好将耳朵靠近氧气面罩,才能听清他一直在说的是:“…不哭。”
黎知晚听完后,擦了擦脸上的泪,低头看到他朝自己轻轻抬起的手。
他的手上布满鲜红的血,抬了一下又失去力气,垂在床侧。
黎知晚看向他垂在床侧的手,修长的血液顺着指尖落在洁白的地板上。
她根本不敢想,这么重的伤,他该有多疼?
就像她一直逃避似的,不愿意回忆起九年前南宁旧巷的事。
直到今日从陈季铭口里听到,他的脊柱上有十七根钢钉,才意识到她欠沈彬的恩情,远不止于此。
那一场事故,一直热爱赛车的他,几乎断送了梦想,即使这些年偶有参赛,但由于脊椎神经的压迫性疼痛,获奖寥寥无几。
可每次她表现出一丝的愧疚时,沈彬就会漫不经心的岔开话题。
甚至在她快要怀疑他喜欢自己时,身边总是莺莺燕燕无数,渐渐地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心。
他没说过一句喜欢,却为她抛弃了家族利益,利用周庭的手斩断了闻沈程三家合盟。
就算黎知晚迟钝,也能看出沈彬对她似乎不太一样。
但一年前庭审结束,她当面问他时,他又坚决否认。
如此种种,如今的她实在看不清沈彬的心性。
就在她注视着病床上的沈彬时,听到他最后重复的一句话是:“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带着明显的祈求。
人之将死,这一生的遗憾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黎知晚听完后,没有犹豫的握住了他垂在床侧的手,颤抖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也有很多问题想在此刻问清楚,却发现嗓子痛到根本说不出来话。
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是死在了这一年三月春。
她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他手心慢慢变得冰冷,直至再也没有丝毫温度。
黎知晚人生里第一次清醒的感受着一个人的死亡。
生命的消逝,非人力可抗拒,即使她再伤心难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彬的离世。
顾禹谦从沈家老宅赶到医院时,都没能见到沈彬最后一面。
他脸色苍白的站在床侧,唤了好几声沈彬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这是黎知晚是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绝望与愧疚。
那一夜,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所有人这一生都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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