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瞧见啥了?该不是……"
那车夫未曾见着林子里有人,听叶连翘这样说,便连番叫起苦来:"呀,可我那马脚掌受了伤,总得容它缓缓,这会子它怕是不肯走哩……"
"那就想办法呀!"
叶连翘简直急得不行,伸手往地下四散的钉子一指:"大叔您是常在路上跑的,这是个什么伎俩,您会不晓得?"
话说,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类似的事也发生过不少回,可开不得玩笑的!
那车夫汗都下来了:"姑娘是说,你在那林子里瞧见剪径的了?跟他们对上眼了?可……既然这样,你又为何说他们不是冲着咱们?那剪径的还挑人不成?"
若他不是长辈,叶连翘真想伸胳膊狠狠给他一拳。
这车夫是个能人啊,居然还同她聊上了?来来来,咱们豁出性命不要,索性一块儿谈谈人生理想可好?
"大叔您瞧瞧您这马车,若您是剪径的,可瞧得上?"
她只好耐着性子,抬头看了看马车的顶棚。
叶冬葵是个过日子很俭省的人,虽说现下家里已比从前宽裕不少,他却仍然讲究个钱得花在刀刃上。今日他一大早去府城里雇车,问了好几家,最终选定了这架最为简陋的车,图它价格实惠,想着就算坐上去不那么舒服,横竖忍半天也就罢了。
谁能料想他这纯粹的省钱之举,竟无意中救了命?
"林子里总有十来个人,方才我瞧见他们当中有人想往咱们这边来,又被摁了回去,可见,要么他们就是有特定目标。要么就是觉得雇您这车的人,决计不能算是有钱人,不值一劫。"
情急之下。叶连翘也没法儿顾念那车夫的面子了,三言两语把话与他说了个明白。紧接着便语带威胁道:"人家现在是没打算劫咱们,不过,大叔您若再耽搁一会儿,保不齐人家便改主意了,您自个儿掂量。"
那车夫被成功地唬住了,身上一抖,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马,手忙脚乱地将前面道路上的钉子拣开。打马疾行,马车格里格拉地弄出一阵响动,终究是跑了起来,远远地从这是非之地逃开了。
马车夫一路未敢停,将鞭子甩得噼啪直响,一股儿脑窜出二里地,料想林子里那伙疑似歹人仅凭双腿轻易是赶不上他们了,这才松一口气,回头见地上有一串血痕,复又心疼起来。忙喝住那马,细细替它检查伤势。
叶连翘把脑袋探出小窗朝外张了张,估摸着应是无人追赶。心头稍稍定了点,低头一瞧,发现自己与平安两个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在了一起,两人手心里全是汗。
方才叫那马车夫快走,她尚算是冷静,能够当机立断,这会子脱离险境,整个人放松下来,心中却是一阵接一阵地后怕。大热的天,身上竟有点哆嗦。
平安终究是大她两岁。又素来是个镇定的人,心中固然同样惊怕。却好歹能稳住自己,忙斟了水来给她喝,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叶姑娘莫怕,咱们现下安全了。"
平安在松年堂里干活儿向来不含糊,但相识这么久,平日里她与叶连翘和元冬却始终保持着客客套套的距离,从不过多来往,甚至显得有点冷漠,今天叶连翘还是头一回见着她露出关切之情,心道果然人要共患难方才能增进感情,一面接过水来一口喝干。
"头先儿那事,回去之后别让我哥知道。"她皱着眉道,"他若是晓得咱俩遇上这档子麻烦,心里一定会懊悔内疚的了不得,左右咱们现下也没出岔子,倒不如让他安心些。"
平安忙应了:"我理会得,既如此,便松年堂里的人都不告诉吧,免得人多口杂。"
"这样最好。"叶连翘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然而,她二人不知道的是,恰恰与此同时,已有人在心中将叶冬葵骂了个臭头。
叶连翘没有猜错,方才被她瞧见的林子里那一伙人,的确是剪径的贼人不假,最近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已流窜各处做下好几桩案子,且手段残忍,抢了钱财还要夺人性命,身上背了六七起人命官司。也正因为如此,府城衙门才会抽调各县捕快班的精英,预备一网将这伙恶贼擒获。
府衙昨夜收到风声,卫策他们商议部署了一整晚,今早天还没亮就出了城,就埋伏在那片野林子附近,将那伙贼人撒钉子打算伏击的一干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只等贼人们动手,便好一举生擒。
叶连翘他们的那架马车踩着钉子被迫停下的整个过程,被卫策瞧了个清清楚楚。吃捕快饭的人,眼力自然没话说,虽然叶连翘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车,但仅凭着她撩开帘子往外张望的那一瞬,卫策已然确定,那必定就是叶家的二姑娘,并且,车上除了她和那车夫,只有平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