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上辈子,就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心头。
嬴政沉默一下,瞬间不飘了。
见明夷神色微微冰冷,站在窗棂边上默然不语,特别是手指已经下意识按上剑柄,嬴政垂眸思索一息,立刻走到她身边。
青年双手揽过明夷的肩,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平静说道:“方才所说不过是脱口而出罢了,岂能当真,你我先休息片刻,再来详谈。”
“……好。”明夷说道。
既然嬴政都率先表示和解,那也不用再拔剑对着打上一架了。
毕竟长期吵架和家暴对感情不好。
寝殿的窗边就摆放着一张黑漆红底的凤纹矮榻,上面不仅铺了皮毛,还摆放了她让宫女做的抱枕,里面塞满了来自巴蜀之地的柔软棉花。
半躺半卧在棉花抱枕上,闻着不远处青铜香炉里传来的馥郁气息,明夷的心情都渐渐和缓下来,开始重新平和聊起这些事情。
“先不说学室和百家之事,陛下,你觉得科举制如何?”明夷懒懒问道。
嬴政将手穿入她后脑乌黑秀丽的长发中,然后低头吻上,缠绵片刻后才分开说道:“甚善,朕先前还在忧心秦国统一天下之后,庶民无战可打该怎样晋升,有此计足解。”
嬴政在心里盘算着。
除了之前明夷所说的,以写策论来判断是否是治国的有才之士外,还可以再加上武举,考校兵法、骑马、剑术等。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纸上谈兵之辈,最好下令来参加这科举的,必须是已在秦国当过底层小吏、了解民生之人。
还有武举,也应当先是在北地长城待过,立下功劳之士兵才可参加。
嬴政将这些想法以吏为官、以兵为将都和明夷细说,成功得到后者的连篇夸赞。
明夷是真的佩服嬴政,他真是天生的治国人才,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也就算了,还思绪转的飞快,只要确定某一件事有利后,就能想出最好的对策,将利益最大化。
就好像以前在韩国看到的豆麦连种、一年两熟一样,短短几年,就已经推遍了秦国各地。
夸完嬴政之后,明夷说道:“还是现在的秦国好,推行科举之事,陛下一人即可决断。”
“此话怎讲?”嬴政问道。
明夷就大概给他讲了讲土地兼并、世家做大,把握做官权力后限制皇帝,皇帝推行科举好收罗天下英才和限制世家等事情。
所谓世家之所以能做坐大,都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的土地奴隶够多。
而如今的秦国在这方面就非常棒了。
土地某种意义上全是国有,从高官贵族里面来讲,任一个人官当得再高,得到的土地再多,子孙一没出息就全部收回,从平民百姓里来讲,因为秦法规定某户人家一旦人数过多,就要收双倍税,所以秦人但凡一成年就急着分家,根本无法形成像样的宗族势力。
就好像甘罗的大父甘茂当年也是秦国相国,却因为父亲没用而收走土地爵位,几乎沦落到了庶民的地步,又因为甘罗有才华才又重新拥有富贵权利。
所以后世的宗族势力坐大而导致皇权不下县,在如今的秦国根本没有。
秦王的权力,是真真正正的足以下达和影响在每一个荒僻村庄里。
听她讲完以后,嬴政则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土地兼并”上。
“后世之人都再无行过秦法?”嬴政问道。
“当然没有,陛下,你的大秦帝国已经成了天朝典范,后世之人都推崇儒家的天地君亲师。”明夷无奈说道。
黑色王袍的青年低头思索片刻,突然一声轻藐的嗤笑。
“若土地任由庶民买卖,久而久之,富者越富穷者越穷,穷者为活命而入富户为奴仆,后患无穷,上使各地家族做大,下使庶民饥寒交迫,最终连起而反……”看着明夷越来越惊叹敬佩的眼神,嬴政心中越发得意,“……朕可否说对?”
“全对。”明夷夸赞道:“陛下你怎么这么才智过人啊。”
汉晋唐宋,这些朝代末年都因为土地兼并而导致民不聊生,也就明朝的张居正实行了摊丁入亩以后,才稍微改善了一些。
见气氛和谐,嬴政想要试图说服她,趁机明夷双手,语气温和的说道:“明夷,所以天下还需以法管制,才不至于乱象从生,有小吏识文断字、管治庶民足矣。”
明夷笑容一收,将手抽了回来,与嬴政重新辩论起了这个问题。
可惜一番亲切友好的互怼之后,纵然没像之前一样互相生气,但依旧谁也说不服不了谁。
在嬴政眼里,秦国的一切就应该井井有条,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再犹如他一般这样英明的君主统一调配掌控才行,开放民智以后任其发挥绝对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