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盛年提起坛子,凑唇将烈酒灌下喉咙,满脸的红光越来越亮。
鬼锋默默看着他一口一口干完坛中烈酒。
“呼——”盛年反手将空荡荡的酒坛掷给小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你不喝酒。”
“叮——”悠扬雄浑的金石鸣响从紫竹轩中传来,一束乌黑色的光华,如电般穿越过十数丈竹林掠出,当它划过身侧,鬼锋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盛年抬手接住乌光,赫然是把锋刃宽阔厚重的黑色仙剑。
石中剑,这柄二十余年前笑饮强仇血、怒斩恶魁头、威震六合八荒的剑中之雄,再次回到主人手中。
盛年手抚剑锋,熟稔曼妙的感觉流动在指尖,刹那里他恍若回返到往昔的峥嵘岁月中,和罗牛、丁原并肩作战浴血终宵。而今,两位师弟一远在西北、一寄身海外,只剩下自己和手中的这把剑。
还有身后的两座坟。
酒力化豪情,他陡然振声虎啸,雄风四扬,沉声喝道:“来罢!”
“哗——”浩然气势,席卷起地上千万片黄叶,汇作一排浪峰,涌向鬼锋身前!
鬼锋的眼睛像风里幽灯,闪了闪,脚无声无息向下沉陷半寸,踩出了一对凹坑,借此将盛年发出的绝强气势消解转化。
“嗡——”如冰的颤音,破心雪剑霍然出鞘,紫竹林里裂过一道雪白耀眼的光,一切又重新趋于静止。
涌来的黄叶,在鬼锋身前丈许徐徐停住去势,而后如陀螺般原地旋动,冉冉上升,宛若有两只无形大手,向着同一个方向转动着它们。
叶片越聚越粗、越转越高,眨眼形成一道超逾三丈的巨大黄色云柱。
破心雪剑笔直竖立在鬼锋面前,向着前方慢慢下压,好似剑锋下的空气凝铸如铅,每沉落一寸,都需付出可观的消耗。
当它的锋芒遥遥虚指到盛年眉心,破心雪剑倏然凝住,鬼锋却开始动了。
“咔、咔、咔——”在他第二次抬步前行的时候,脚下发出的声音,也犹如踩踏在了坚硬的冰面上,脆而冷带着长长的余音,鼓荡着小蛋的耳膜。
丈许外,转动的云柱跟着鬼锋前行的节奏,渐渐推向盛年,转得更疾。
盛年的石中剑依旧横执在手,没有变化,阳光投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地面拉出冗长而沉静的影子,镇定若恒地注视着鬼锋的双目。
三丈,两丈,一丈九,一丈七……鬼锋与云柱始终维持着丈许距离,却又缓慢而不停地迫近着盛年。
白茫茫的雾气,从鬼锋的身上散发出来,如寒雾笼罩着的幽灵,诡异而飘忽。
“喀喇喀喇——”空中流转的竹叶突然爆出密集的脆响,似一个个滚雷在内部炸开,叶片碎成两半,再分作四片,最后化为细小的粉尘,兀自狂舞不休。
“轰!”甫至盛年身前一丈两尺的半空,云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像爆散的云澜四下盛绽,吞没了十丈方圆的空间。
小蛋被强大的气浪推出数步,踉跄歪斜地靠倒在一株紫竹上,胸口如狠狠捱了一锤,闷得难受,但他心里却颇为开心。
至少在第一轮的对决里,盛年倚靠近乎天生的豪勇与刚猛无俦的功力,取得了上风,在硬是比鬼锋多出两尺距离的情况下,与其平分秋色。
满天黄云流散,鬼锋的身影便似穿越云层的雪鹤遽然飘飞,破心雪剑挟着锐利冰寒的杀机,凝缩两人间两丈两尺的空间,锋芒如锥,点向盛年咽喉。
盛年竟不看他的剑,仍旧紧紧对视鬼锋的眼眸,振腕、出剑!
石中剑以最简单朴实的路线,自盛年头顶朝前劈落,没有任何的花俏虚招,也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凛然神威、无匹气势,罩着鬼锋额头斩下!
天照九剑第一式——掷地有声!
表面看来,盛年的招式纯属同归于尽的消极打法,然而破心雪剑在对手卷起的汹涌剑气压迫下,身不由己地变得滞涩,剑上的威力和杀气,亦被压制到仅存十之六七,假如鬼锋不变招,石中剑势必后发先至,劈中他的面门,而破心雪剑即使刺中盛年,也难以交换到他的性命。
小蛋的眼睛亮了起来,强忍住喝彩冲动,显然,在面对强敌而非循循善诱地传授剑招时,这一式“掷地有声”真正的神威,才发挥到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铿!”
鬼锋千钧一发之际震动手腕,只一个微小的变化,便将破心雪剑不着痕迹地偏转,正架住奔雷般杀到的石中剑,可惜,他也因此拱手交出了先机。
由于被动变招,石中剑力压破心雪剑,占到了一线主动,更震得鬼锋身躯微微一晃,迫不得已脚下滑退,藉以卸去剑上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