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过:“难道风雪崖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何要私下出言警告?”
他的心情再难轻松起来,想着自己刚刚安抚下云林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尚未容得喘息又被魔教的教主风雪崖教训一通。这两大仙林超卓人物,一正一魔、一北一南,锋芒却齐齐指向自己。
这才是前三天,已然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明查暗访,不约而同地驾临越秀。要到了正日,接天峰的金顶之上还不晓得要有多热闹!
屈翠枫不禁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小蛋这么难惹,何苦偏偏要嫁祸于他。祸水东引到最后,莫要引火焚身才好。
他忽地隐隐觉得欧阳霓以九雷动天引暗杀杨挚,嫁祸小蛋的同时,也将自己和越秀剑派不可避免地拖进一个更为巨大、也更为可怕的漩涡中。
闹不好,翌日的越秀山就会有一场兵戎相见的血战,从此搅得大半个天陆仙林不得安宁!
念及于此,屈翠枫不寒而栗,暗道:“若果真如此,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和越秀剑派,而欧阳姑娘和她的忘情宫却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欧阳霓帮助自己的真正动机,但很快便打消疑虑了:“如果真相大白,她也势必成为正道公敌,半点讨不到便宜。只怕连欧阳姑娘也没料到这件事发展下来竟会如此复杂,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把心一横:“你们越是要帮他出头,我越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教他将这黑锅背定,永世不得翻身!”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黑暗中依稀有个声音在轻轻唤道:“翠枫——”
这声音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略显模糊不清,却分明是从夜空中传来,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屈翠枫凛然一省,举目四顾,低声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喝声一起,那奇异的呼唤声立刻沉寂了下去。屈翠枫惊疑不定,正欲舒展灵觉查探,蓦地从屋檐上冉冉飘下一道紫色身影,在月色照射下的庭院中竟不见倒影。
屈翠枫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往后倒退,右手按紧墨玉扇喝道:“是谁?”
需知他并非胆小之徒,倘若从天而降的果真是一个冤魂厉魄,屈翠枫连眼皮都不会抬半下。可这“人”的身姿模样却酷似一个人,让他不得不心生寒意。
紫色的身影凌空飘浮在窗前,周身被一蓬若有若无的粉红色寒雾缭绕,面容被散乱的长发掩得不甚真切,但仅仅这样,已足够令屈翠枫心惊胆战!
她望着屈翠枫,垂手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幽幽叹道:“这么快,你就忘了我?”
屈翠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紧盯着这女子如真似幻的身影,涩声道:“你——”
“呼——”一阵风吹起紫衣女子的乌黑发丝,长发后遮掩的面容宛若惊鸿一瞥出现在屈翠枫眼前。苍白的脸上满是忧伤哀怨,殷红的血丝鲜艳欲滴,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眸深深凹陷,绝非人间所有。
屈翠枫肝胆欲裂,脱口道:“卫慧!”额头的冷汗已涔涔滴落。
紫衣女子的面容迅即隐入披散的乌发后,轻轻叹息道:“总算你还记得。”
屈翠枫一咬舌尖,喝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作弄屈某?”
紫衣鬼魂凄切吟道:“云英未嫁身已失,但盼檀郎怜妾情——”
屈翠枫心头剧震,这是某日卫慧与他翻云覆雨后,忽然感伤低吟的两句小诗,当真是天知地晓绝无第三人听到。他惊异之下,颤声道:“你?”
紫衣鬼魂凄然一笑道:“这么多天了,我迟迟不愿魂归地府,只盼着你能再到坟前看我一眼,可我却怎也等不到你。”
屈翠枫心虚道:“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无暇分身,其实心里早就想去祭拜你。”
紫衣鬼魂凄楚道:“是啊,你正忙着跟别人卿卿我我,怎会记得我和孩子?”
屈翠枫一惊,“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和欧阳姑娘乃道义之交,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紫衣鬼魂幽怨一叹道:“我怎么想,现在还重要么?你如今春风得意、光芒万丈,却不管我和肚里的孩儿仍在受苦受难?”
屈翠枫无地自容,嗫嚅道:“这个,我、我没想到你真会那般刚烈,居然会横剑自刎。我绝非寡情薄义之徒,这些天来,我每晚都会梦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