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名叫生命力的无形的东西好像忽然在程佰列的眼前具象化,就那么一瞬,如同点燃的沉香,烟云坠到地上,啪地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程佰列心下猝然,哪怕被挚爱手刃带来的怨愤几乎榨干了他的理智,他还是因宋柬此刻的模样而感到恐惧,本能地去探查宋柬的灵台内府。
于此同时他又开始怨愤自己,即使上辈子这个男人将他踩进了尘埃里要他性命,他还是依旧低贱地深爱这个男人。
宋柬虽然已经失去意识,但很显然痛苦并没有放过他,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只要把自己放地足够小,就可以从痛苦的手下逃脱。
程佰列探查宋柬身体状况的手微微一顿,但并不许久,随着纯黑的魔息笼罩宋柬周身,有什么东西没入了宋柬的灵台,强行压制住他那肆虐的灵息,拯救了他如履薄冰的神识。
宋柬眉心的褶皱渐渐缓和,紧紧绞住自己衣襟的双手也卸了力气,他不安稳地睡着。
程佰列盯着这样羸弱的,仿佛他轻轻一捏就会死掉的师尊看了一会儿,整个人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脏还在抽痛,被利剑刺穿的痛楚与冰冷仍然如影随形——但他的胸膛上并没有伤口。
程佰列死了,却没有如玄门千宗之意魂飞魄散,反而回到了这里,魔都甘城魔尊寝宫。
死前的百日在他眼前疯狂滑过,有罪也有怨。
程佰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仅没死还回到了过去,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是魔尊了。
一切都晚了。
程佰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他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原是仙门首宗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弟子,却在一夕之间身份暴露,在无数尸骨中被迫坐上了魔族尊主之位……此后杀人无数,众叛亲离,甚至罔顾师徒伦常,逼、奸师长,直至被自己的昔日恩师带领宗门上下设计手刃于北邙山,灰飞烟灭。
他应该灰飞烟灭才对。
玄宗各派皆派出精锐,将他逼至北邙,设在那里的大阵就是为了让他神魂俱灭而存在的。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为什么偏偏要他一睁眼就回到这个一切噩梦都已经开始,他已经踏上绝路无法回头的现在?
是天道觉得他造孽太多,一世灰飞烟灭不足以抵过罪孽,要他再尝一遍所有痛苦与绝望,再一次死在他心爱之人的手上吗?
为什么,
偏偏要他来面对这么多绝望无可解。
“唔——”痛苦的呓语再次响起,伴随着刺耳的裂帛声。
宋柬竟然醒了过来,但又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锦被的一角被他撕得七零八落,残破的布角被他拽在手里,指甲已经没入了他的掌心,血珠一颗颗融进布帛里。
程佰列猛然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宋柬的脸色苍白的太过不正常,上一世的宋柬不曾如此,他的师尊根本不可能仅仅因为阵法攻击而受这么重的伤。
是因为他方才满怀怒火,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威压,又伤到宋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