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在哪本秘闻上瞧见的,向亦白自己也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那书上所著的原话。
“南海有鲛一族,其肤如珠有盈华,生于深海地,千年能有一胎,又千年化形,再千年得以破水而出是为鲛人,不得返故地,唯游历人间累千年功德是以赎罪,后而自人成神。”
讲的是上古鲛族自鲛成神的事,这样的逸说奇谭有很多,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点不一而足。
但是这对于鲛族的描述,实在令向亦白想起咏君,特别是那句“不得返故地”,不正如现在的咏君一般无二吗?
为什么不得返故地?向亦白其后又查阅了各种典籍,四处搜寻与鲛族有关的记载,然后他看到的东西在某一日忽然就偏了重心。
那是在最初就被他忽视了的一部分信息——唯游历人间累千年功德是以赎罪。
究竟什么样罪虐要用千年功德才能偿还?
“其实我原是有选择的。”咏君的声音将向亦白从漫长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就像我无数未曾见过面的同族先辈一样,我可以在深水里活上一世,最后化作泡沫化作淤泥消失在深海底。”
“你知道吗?深海里是一片黑暗的,偶尔会有些发光的东西出现,都得小心翼翼地绕道走,黑暗里没有一处是不让人恐惧的。”
“我当时拼了命地想要挣出海面,想要逃离,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自她诞生至今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岁,可那种仿佛一出生就被困在囚笼中的恐惧与难捱她依然记忆犹新,“我实在太渴望逃离那里了。”
“可我之一族的出世注定要与狂风骤雨相伴,若不深藏海底……”
当一切被彻底挑破,那些在想象中难以接受的痛苦,也只能承受了,而当人一旦选择接受就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
向亦白:“我知道。”
他已经收拾好了痛苦的神情,一切回归如常。
“就像‘走蛟成,暴雨如注’,鲛人出海一样会令天地变色。”
“我知道那场海难不是毫无缘由的。”向亦白看起来并没有咏君想象中的那样悲恸,反而是平静了,“我早就知道了姐姐。”
整个琉璃天里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塌陷,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拉扯成了血肉模糊的怪物,一片混乱的癫狂。
向亦白与咏君所在的这一角却愈发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那么大的暴风雨,若真是自然而来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征兆让他们知晓呢?”
咏君的眉梢不自觉压低:“小白。”
“我其实是恨的,你说的没错。毕竟我拿你当神明,以为是你‘救了我’,在猛然发现你才是死神的时候,当然是失望透顶。”
“……”
这一场却不像质问,明明咏君在这数百年里每日都耗尽心力鼓足勇气,可事到临头她的爱人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