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处的皆是达官贵人,过往名流穿着衣饰金贵的简直要晃瞎宋柬的眼,这长河郡未免太过富裕了。
“尊主,你的钱袋子真的付得起这边的一夜风流吗?”宋柬凑到程佰列耳边促狭道,“可别到时候付不起银子,届时叫老鸨给扣在这儿做小官人。那样可就亏大了,毕竟尊主单这容貌就是花魁娘子也及不上的,而且雨花阁虽说打眼金碧辉煌但也实在配不上你。”
程佰列手搭上宋柬勾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却不拨开它,只道:“那郎君觉得哪里配得上在下。”
“嗯,”宋柬故作思考状,“该是个山清水秀地的院子,廊檐下有池塘,养上一两只小龟王八,再有一棵终年花不败的蓝花楹,若是花瓣落在尊主肩上想必美貌更胜画境,才比这只有黄白物的地方更配得上你。”
程佰列摇摇头:“不对。”
“嗯?”宋柬皱眉看他。
程佰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整张脸惟妙惟肖地挂上了方才宋柬露出的促狭模样,说道:“当是郎君怀里。”
宋某人挑着尊主大人下巴的手被火烧一样缩了回来,捏在指尖的小酒杯摔在了桌上,还好里头的酒水早已见底,只有瓷器落下的叮铃声敲得宋柬一个激灵。
“你、你、你——”说不出个你什么来。
程佰列欺身更近:“我什么?”
“你厉害。”这话还是很诚恳。
先想讨嘴上便宜的是他宋柬,被人有理有据地给讨了回来,当然要自认倒霉——反正又不是真倒霉。
“那边那些是玄修?”宋柬的视线点向一楼的大厅,有几位佩剑的公子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因为穿着素净和来来往往的公子显得格格不入。
程佰列在他和宋柬身上施了障眼法,敛了两人的修者气息,彻底伪装成了凡间公子,而楼下那几位显然没这个打算。
程佰列:“嗯,看剑上徽纹当时北边皓月宗的门徒。”
人声鼎沸的时候,舞台上的帷幕被拉开,花魁还未见人声先至,婉转的嗓音撒遍雨花阁的每一个角落,台下的人还没瞧见花魁容颜就已经在歌声里酥了半身。
一曲终了,宋柬也在二楼跟风鼓起了掌,将先前在外头买的扇面红绡尽数抛了下去,还丢了些程佰列给备的珠宝器物,享受了一把一掷千金的土财主快感。
花魁娘子登台献艺都是餐前甜点,重点在于哪位恩客足够豪爽足够幸运得花魁青眼,成今晚雨花阁里的一夜新郎。
抛上台金银珠宝够足够贵当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瞧缘分。
“听双谢过各位公子老爷,现已让小仆规整了各位恩礼,请看。”雨花阁的花魁娘子正是那位听双姑娘,不过此时此刻她未用薄纱覆面,脸颊上也没有半点疤痕。
她展示了放在一盏木盘中的各色物件,来向各位恩客表示公平公正。宋柬发现他那面不怎么值钱的小扇竟也在其中。
“佰列佰列,你说我要是被那花魁娘子选中了可怎么是好?”
程佰列哭笑不得,“那恐怕我也得上台同那花魁娘子一较高下,拼命也抱得美人归了。”这下美人一词落到了宋柬头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忽然发现楼下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探头去看,发现那几个原本坐在角落里的玄修公子都站了起来,为首那一人唇畔带笑,可他一双三角吊梢眼,硬凹一副公子骄矜的笑,怎么看怎么叫人慎得慌,活像一条憋着信子不吐的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吊梢眼的玄修身上,有害怕的,避之不及的,也有敢怒不敢言的,但无一例外都安静地两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那小仆的盘中多了一块石头,正落在宋柬那只扇的扇面上,压在了美人的头顶。
程佰列淡淡地说:“那是灵石,下等质灵石。”
原来是灵石,宋柬点点头:“灵石在凡界也流通吗,凡人也能用?”
“不行的,”程佰列一边注意着一楼情况,一边道,“需要灵石的多是丹修器修,其他玄修炼化自己的武器时也多少需要一些,大头都是消耗在宗门的护山大阵上。这东西对魔族和凡人都没有意义。”
“不过如今灵石矿产都被大宗门掌控着,一些新立的小宗门凑不够护山阵的灵石,倒是有在凡间黑市里交易的。但明面上,这东西在凡间没法儿用。”
听双不愧为花魁很快就反应过来,巧笑倩兮地把圆场打了回来,从木盘中取了那灵石在掌心里,朝着恩客们盈盈一拜后退回了里间。
不一会儿又一个小仆到了厅中,恭恭敬敬地将一块帕子放进了那吊梢眼玄修的手里,引他往雨花阁后院的花魁闺房里去。
老鸨则过来招呼剩下的几位玄修,漂亮出挑的姑娘任他们挑选,好酒好菜也给伺候上了。
然后又一一和在坐恩客们赔不是,好一通闹腾。
在二楼雅间里目睹了全程的宋柬后知后觉地意识道这一出的意思,他转头问程佰列:“所以我们这是看了一出玄修子弟欺男霸女的戏码吗?”
程佰列点点头。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普通凡人在面对玄修时确实与蝼蚁无异。花魁选恩客本是盲选,讲究一个公平刺激,可那吊梢眼的玄修却在选定前一刻将灵石丢进人盘子里,明显是不打算玩儿公平的。而花魁娘子根本得罪不起玄修大爷,只能收了那没用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