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轻抬臻首,对面前的女子善意的笑笑,“我怀着孖兴的时候,也是吐得十分厉害,这法子还是西漠一位老大夫教我的。”
在西漠的时候,有身孕的时候……
那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默了默,她再道,“都是年少轻狂。”
也不知话中指的是后来她寻鬼医求药,势要斩杀楚萧离,还是非得将腹中孩儿至于死地的孽事……
或许,都有吧。
慕容紫埋首不语,静静想着,不知如今的洛怀歆是否后悔当日所为。
可是后悔有何用?
后悔,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事。
胜过美玉的手将香茶推到跟前,洛怀歆示意她,“尝尝吧。”
神思里的慕容紫不自觉抬目,对上那双柔软的瞳眸,似噙着迷离水雾,纯邪至极,潋滟至极,世间少有人能招架得住。
复又垂眸,避其风华。
洛怀歆好似从她细微的反映里察觉什么,继而失笑,打趣道,“不若……容我取来帽遮戴上,你好受些?”
那样东西,她这里也是有的。
慕容紫面露尴尬,硬着头皮再度与她相视,发自肺腑道,“你生得委实好看。”
“皮相而已。”洛怀歆不以为然,甚至眼色里显出少许厌恶,“那是你没有见过我歇斯底里疯魔的样子。”
那样的洛怀歆,连她都厌极。
“过去之事莫再提。”慕容紫道,接着便皱着眉头露出局促之色,“谁还不曾年少轻狂,做尽悔不当初的傻事!”
“可不是。”此话深得洛怀歆的认同,可见她对过往的不喜。
两人相视一笑,慕容紫拿起紫砂杯,浅浅试饮夜息香,暖热顺着咽喉滑进肚子里,舒服极了。
不禁又多饮了几口。
洛怀歆笑看她喝茶的模样,说不出的乖巧,再想她腹中有了小生命,莫名的就感到亲切起来。
“近来孖兴常来伴我,偶时说漏了嘴,就会提到你。”
有了孩子的母亲们总是很轻易打开话匣子,虽慕容紫肚子里这个连型都没成。
放下空了的茶杯,她毫无芥蒂,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儿子很懂事,聪明伶俐,生得更俊俏,将来长大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子。”
洛怀歆低头掩笑,喜不自胜,“有你这位小紫姑姑疼爱,是他的福气。”
说起来,做母亲的人太不称职。
慕容紫知晓她说这话的意思,转道,“说来,初初遇到孖兴时,我刚没了第一个孩子,不过那时我不曾后悔……不是的,是以为自己不后悔。”
说到一半,复又改口。
“直到遇见孖兴,他对我撒娇,我给他说故事,我便开始想,要是我的孩子还在,他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孖兴那么招人喜爱,会不会像孖兴那么大的时候也对我撒娇,成日的缠着我,我都不会烦他。”
——那个孩子终究是没有了。
静淡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许遗憾,慕容紫正视向洛怀歆,“我对孖兴好,多少有些私心,而你不同,你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有你才会毫无所求的对他好。”
将带来的那只长盒放在桌上,再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样东西还请你交给洛先生保管,我想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洛怀歆疑惑的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细看,“这是……”
她虽常年服用失魂汤,日子过得混沌无知,也或许正因如此,待她这次逐渐恢复清醒后,看透了多少世人看不透的,悟出了多少常人悟不到的。
连蓝翎都放弃了将她原有武功废掉的打算。
对于一个活得比谁都清醒的女子而言,已无需哪个再告诉她,教导她,往后怎样做,如何活。
信笺的落款有慕容紫和关红翎的笔迹和手印,无论何时取出都能派上用场,这第一则便为了她的孩子,说不惊动怎可能!
良久,洛怀歆感激道,“起初鬼医对我说,往后你愿生女儿,不会同我的孖兴争抢皇位,当时我还半信半疑,现下……”
再看看手里的信笺,全是自己的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