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洽心中一咯噔,事情捅到王妃那里,就要复杂化了。但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附和。
“你这几日在京中,可曾探得什么消息?”糜晃继续向前,随口问道。
“京中啊……”刘洽脸上是真的浮现出了许多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恐惧,只听他说道:“怕是要动手了哦。”
糜晃心下一突,差点一个趔趄。
进入腊月之后,离过年就不远了。
但洛阳没有过年的气氛,一点都没有。
城内的公卿贵族们终于坐不住了。在没办法或舍不得离开洛阳的情况下,提前把家人子弟送到城外,似乎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潘园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没什么可多说的。但这种所谓的平淡,在紧张的时局之下,尤显弥足珍贵。
每一天都很宝贵,没有任何浪费的借口。
这个月轮到邵勋所在队值守宅园内部了,主要是后院部分。
他们接替了曾被糜晃评价为只可“粗警小盗”的老兵——真·老兵,年纪普遍在六十以上。
五十名少年手持器械,按部就班,在各处分派好岗哨。
邵勋细致地检查了一遍,颇为满意。
不说战斗力怎么样,就听话程度而言,这批少年是真的不错。
敢说怪话的刺头都被他收拾过了,老实得很。
即便没被收拾过的少年,也看到过校场之上,队主轻松击败邻队那些自夸勇武的壮士的英姿,全幢四百多人,好像没有他的对手……
那还说个屁!不想挨鞭笞,就严格服从军令。
腊月十五,数辆牛车驶进了潘园。
许久未曾露面的王妃在后院中煮茶相待。
左思《娇女诗》中有“止为荼荈(chuan)据,吹嘘对鼎立”,说的就是此时上层士大夫阶级煮茶的情形。
来的是两位女眷,皆出身河东裴氏,一位是已故堂兄裴瓒之女,即王妃的侄女,另外一位则是王妃的妹妹,卞壸之妻。
三位女眷饮茶赏雪,倒也十分快意。聊着聊着,就谈起了侄女的婚事。
“奴奴十四岁了吧?再过年余,便可成婚了。”裴妃仔细看了一番这个侄女,笑道:“生得花容月貌,却不知哪家子弟有这福气。”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见侄女低头不语。
卞壸之妻裴婉在旁轻声解释:“阿姐有所不知,族中已决意将奴奴下嫁。”
“如何个下嫁法?”裴妃有些惊讶,问道。
“说时局丧乱,不如择一坞堡帅结亲,以为奥援。”裴婉说道。
裴妃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件事不是不能理解。
实力强一点的坞堡帅,拉起几千人的队伍不在话下。如果趁机吸纳了流民的话,上万人乃至数万人都可得。
确实不能用老眼光来看待了啊。
若国泰民安,四方升平,坞堡帅就是一条狗,杀之易也,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些老牌士族正眼相看。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司马家骨肉相残,连番大战,国中四方动乱,流民蜂起,胡人还蠢蠢欲动,一副末世天下的景象!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坞堡帅的价值就大大提高了,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