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食其身上的伤在日复一日的敷上药膏之后,基本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之外,其余似乎都挺正常,我问他为什么会没有血色,他却是笑笑,说也许前期失血过多了,慢慢地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天闷在家里,早快闷得浑身长草了。既然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便想着拉他出去溜达溜达。
他也颇有兴致,进屋换了身现代装就出来了。里面套了件浅灰色T恤,外面罩着一件蓝色牛仔外套,下面穿着黑色的休闲裤,他的型依旧是寸头,配合上他的完美身材,简直痞帅。
正蹦溜蹦溜地走着,我看见不远处一片地方正在施工,像是在起什么建筑物,正纳闷儿呢,忽然想起来,这就是上次那座废弃的工厂。
没想到,在我们离开之后,他们的强拆依旧继续,难道那次强拆不仅仅是针对我们之外,他们还有别的打算吗?
建筑仍在紧锣密鼓地施工中,我不放心地扯了扯彭食其的衣角,让他看看那边情况,他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别管它。”
“为什么啊,我们去看看那边在建什么吧。”我的确是好奇,也有些担心。
他停了下来,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吧,建筑物能成什么气候,我们应该关心的是建成之后,它的用途以及使用者。”
彭食其的长相本来就极好,再加上今天穿的很休闲,跟我走在大街上,老引得一些小姑娘侧目。甚至有些都走过去了还要一步一回头,盯我们家彭食其两眼。
我此刻就跟个护犊的母亲一样,恨不得拦在彭食其面前,不过俩人身高和体型都有差距,无奈之下,我只好伸出手遮住他的脸,只留一条指缝儿给他看路。嘴里还念念有词道:“都别惦记他啊,他可是我的,他都能做你们祖宗了,你们肖想不来……”
彭食其被我这举动弄得一路上笑了好几次,他将我遮住他脸的手拿开,然后紧紧地包在了手心里:“你大可以像这样宣示主权,那样举着手不累吗?”
“噢。”一瞬间我也意识到自己那样有点蠢,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跟他牵着手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觉得,要是没有那么多仇恨,如果就这么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报仇只是另一方面。”彭食其开口道。
我转过头望向他,知道他知晓我心里所想,才说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怪他为了报仇,我知道,报仇只是小义,仇绪琛活在这个世上本是违背了天意,除去他才是真正的大义。
“我理解你。”
他冲我笑了一下,握着我的手更紧了:“良姜,我身上还背着苏家上下的几十条人命。”
“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听到这个有些害怕,但还是佯装镇定。
彭食其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细微的反应,由握着手改为搂着我的肩,更贴近他,让我感觉安全了不少。
“本来出来散心是不该破坏氛围的,但是你对白玉根本不了解,还是应该把白玉家的事情告诉你。”
我点点头,手不自觉地吊住了他的衣角:“这没什么,你跟我讲吧,我也有兴趣听。”
“白玉的父亲跟家父是好友,二人都在朝廷任职,只不过他的父亲是当时的盐运使,官阶比家父要高一级。”
“不是富商吗?”我以为白玉家是富商人家,没想到是当官的,看来,那部分记忆还真的有些不能信……
彭食其看了我一眼,摇头:“不是,白玉家是做官的,专门负责管理盐的运输。”
中国古代对于盐铁等一直都是国家垄断,这盐铁由官家控制,低买进,高卖出,可以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同时,也能防止私商囤积居奇,维护社会的稳定。不过这些只是好的一方面,因为国家垄断,盐是有暴利可图的。
“盐运司是当时能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的一个机构,为的官员带头贪污**,白玉的父亲看不下去,却被怀恨在心,于是他们就把屎盆子扣到了白玉父亲的头上。白玉家被诬陷利用职权倒卖私盐,全家上下无一幸免。”
彭食其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极为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没想到,白玉这么可怜……心情一瞬间有些低落,虽然没有参与白玉的从前,但是跟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在对待朋友和感情方面。他对瑟锦的感情真是令人感动,还有,他将器官给了我。。。。。。想到这里,吊着他衣角的手指越地攥紧:“世界上的坏人真是太多了,他们为什么要害人呢……”
彭食其此刻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白玉是我从前的玩伴。家父与其交好,当年刘元平和仇绪琛勾结陷害家父,白玉的父亲苦苦求情,致使他们怀恨在心,才在贩卖私盐一案上动了手脚。可以这么说,没有刘元平和仇绪琛的推波助澜,白玉不至于家破人亡。”
听完彭食其说的这些,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背负着苏家几十条人命的原因……总觉得,这两个看上去铁打一样的男人,背后竟掩藏着这么多心酸的历史,想想都觉得替他们心疼。
但是,此刻的我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用手抱住他的腰,头倚在他的胳膊上,紧紧地搂住他,给他一点温暖。
彭食其感激地望着我一眼,继而又缓缓开口:“白玉死后,我也已经奄奄一息,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跟我说,要是我归位,便能够救他。归位之后,我就是现在的身份了,这才得以将二人的身体保存于忘川冰崖之中,用新的躯壳活在世上。白玉曾说,若不是我,他不能活,可是这话在我听来着实讽刺,我的心里才是真正愧疚的,若不是我家族连累,他们家不至于遭受灭门之灾。”
他平时的话不是特别多,而今天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原来我只以为他的遭遇就已经能令他心痛不止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我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