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试着劝他重新振作,但往往会在劝说中突然停住,硬咽回那个已经滑到嘴边的名字,而这时他却会怔怔地盯着她,分明是想起了那个赛亚名字——“卡卡罗特”,然后他就生硬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直到她默默离开。
布尔玛没料到悟空的死对他的打击会这么沉重,虽然知道悟空的存在对他极其重要,是他一心超越的目标,但她还是低估了悟空的影响力——对他来说,没有孙悟空就没有目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段噩梦般的生活开始了:晚上,担心地睡不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引起她的不安;白天,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去工作,照顾好儿子,强装笑颜地出入社交场合,尽力不去听母亲没完没了的抱怨。
疲倦到想一睡不起,可焦虑和恐惧使她不能入睡。就好似一个梦游者走在悬崖边缘上,下意识地知道再向前一步就是无底的深渊,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至于最后那个突然的结束,疲乏到了极点的布尔玛再也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一天夜里她听到育儿室里的特兰克斯在哭闹,全身酸痛地起床去给他喂奶,却看到他已经站在婴儿床边。他看了她和儿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第二天他照常去练功了,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除了,他再也没说过“卡卡罗特”这个名字,再也没进过她的卧室——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突然地落入了名存实亡的境地。
布尔玛自然不愿意,却不敢勉强他。她固然为他对自己的无情而伤心,却颇能自我安慰:以前紧紧盯着悟空的那双黑色眼睛现在转到了特兰克斯身上,而这个儿子是她生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他对自己一点情意都没有。
迄今特兰克斯和悟空已经离开两年多,大大超过了当初的预计。
虽然没住在一间房里,可布尔玛对他的行动还是了如指掌。她发现他的耐性正在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就在一个月前,情况突然恶化——他停止了练功!她的烦恼也随之多起来。
也许昨晚又失眠了吧。可他没象以前那样把时间浪费在写写画画上……出什么事了吗?
布尔玛越来越不安,近于惶恐地抓住门柄,推开了门。
第三章 卧室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身子靠在一扇打开的长窗上,双手环抱着屈起的左腿。像往常一样,他穿着那身黑色的练功服,似乎马上要去练功,而实际上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去过重力室了。
布尔玛胸中咯噔一下,感到一阵喜悦,同时又有几分害怕。
此刻的他整洁却了无生气,仿佛人正在蜕皮换骨似的。那双阴暗的眼睛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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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房间里很亮,可以看到尘埃在空气中浮动,也能听到远处大街上的喧嚣,而她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最近这些年,只要和他在一起,布尔玛就会有这种感觉。
原因无他,不过是强烈的对比使她意识到自己的衰老罢了。其实在精心保养和修饰下她比同龄人显得年轻许多,可他——却一如她初次看到他时那般年轻。
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却没有给她同等的待遇,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老态就显得特别触目惊心。布尔玛总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难道她真的老了吗?
“老天真不公平!”她无可奈何的在心里抱怨,耳边仿佛又听到他冷冷的声音:“赛亚人是战斗的民族,所以拥有很长的青春。”
“是的,很长的青春,真的是——太长了!太可怕了,不是吗?当我迈入老年,他却还是一个二十岁的男人!他迟早会离我而去……”布尔玛的心仿佛被苦涩的海浪一波波地冲刷着,难以平复的伤口时时都会阵痛。
床铺已经整理过,看不出他昨晚睡过没有。似乎一切正常……可是他的双眼始终紧盯着窗外的某个地点,似乎早已魂飞天外,显而易见,即使天崩地裂,他也感觉不到的。这种沉默,这种静止里,却有着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使布尔玛不寒而栗,不敢贸然造次。
不过,还有另一种打听的方式,那就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他在看什么。她朝窗子走近几步,窗外有什么事会如此吸引他呢?
和往常一样,喧闹的大街上人来车往,没什么值得他如此出神的观望。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说过话,甚至都没动过,好象根本没注意到她的闯入。他像冰冷的石像一般毫无生气,连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太静了!真让人受不了,静得就像……就像是在一座坟墓里!布尔玛心里一惊,怎么会想到这个……快停下,别想了,现在该做点什么好打破这该死的静了。
“贝吉塔……”
布尔玛的嗓音有点走样,听起来不太自然,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为了不刺激到他。
他根本没听到她的呼唤,依然保持着那种凝视的姿态。
“贝吉塔!”她放大了声音。如果他还听不见,她该怎么办?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她真想放声尖叫。
窗外的天空是那么晴朗,夏末初秋,最好的季节,果子都成熟了。
街上传来的嘈杂声在贝吉塔的耳朵里渐渐褪去,从前院传来的花香在穿越鼻窦时引发了遥远的儿时记忆。阻隔在现在与过去之间的那道墙彻底消失了。贝吉塔像个梦游者,思维直接穿过五十多年的灰暗,来到了儿时的乐园。
他记得阳光是那么灿烂,在浅紫色的水面照射出成千金黄|色的亮点,他记得父亲和母亲站在岸上向他招手。空气里混合着甜甜的花香和果香,可爱的白色鱼儿在湖水里相互追逐,而他就在温柔的水波中载沉载浮,享受着无尽的温暖和快乐。
当太阳落在地平线下,火红的晚霞变成朦胧的玫瑰红的时候,母亲递给他一个刚刚亲手编成的、还散发着清香的小花环。回家的路上,小小的贝吉塔躺在父亲坚实的臂弯里,微风轻拂,吹过树梢,浓密的花阴里传来夜莺的鸣叫。湖面升起一层银色薄雾,将一切融入了宁静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