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妮落地伦敦那一日起,她脑海当中便从未出现过“无聊”两个字。美梦成真,逃出囚笼,她拥有的都是意外,每一日清晨都很不能感恩上帝,慈悲为怀,肯松一松手让她过上理想生活。
走到教室,门外便下起鹅毛大雪。
她今日必同学老师都来得早些,选择在窗边落座。
此处的窗总是一小格一小格的,将风景切割为大小相近的十几帧,原本爬满窗台的紫藤与三叶地锦也已经干枯冬眠,只剩下一条条褐色经脉,静待来年。
趁空闲,燕妮单手撑住下颌,透过窗呆呆向教室外看,对教室内的热闹显得心不在焉。
“喂!我一路在背后叫你,你怎么没听见?”苏珊娜是一位热情奔放的中国女士,长一张北方人面孔,对燕妮始终抱着不知何处长出来的自来熟,即便她两个是使用不同语系、沟通艰难的中国人。
燕妮吃了一惊,瞳孔不自觉放大,柔亮的眼睛里装满了苏珊娜的倒影。
苏珊娜坐到她身边,近乎痴迷地欣赏她的脸,“christa,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广东人。”
“多谢。”
“我印象中两广人都长得面黄肌瘦,眼睛小鼻子塌,但是你一点都不像,你是不是祖上从北方偷渡过去?”
“也许吧……穷人没有族谱,我也不知道祖上在哪里讨生活。”
“你太谦虚,凭你肯自己买下来书单中的所有参考书,不去借又不去跳蚤市场淘金,我就知道你一定与贫穷不沾边。”苏珊娜有着一双闪闪亮的眼睛,又大又圆,说起话来永远天真无邪,永远保留少女模样,让人无论如何不能对她生气,“并且,我妈说过,漂亮女孩永远不会过穷日子,自己不挣钱,也要会有人心甘情愿送钱上门买她美貌,唔,我当然不是说你,我只是说…………”
“没事,教授来了。”燕妮向外一指,女教授的驼色大衣落到脚踝,接近两米的身高,令她穿任何外套都风度翩翩,不输t台模特。
苏珊娜咕哝着嘴评价道:“我见她就怕。”
“为什么?”
“太严格,回答不出问题,好像要被戒尺打手心。”
燕妮对此微微一笑,她来此处读书简直如鱼得水,中国人适合念法律,尤其是onlaw。一个案件叠着另外一个案件,如同筑高楼,看似独立又相互关联,一旦找到规律,背诵起来自然是水到渠成,不费工夫,比她的鬼佬同学快出十倍。
只是苏珊娜始终认为法律枯燥无味,即便在世界法律殿堂圣三一学院,她仍然在琢磨换学校、换课程。
有钱人的人生就是如此,始终“有得选”,还要反过来为“有得选”烦恼。
放课后,苏珊娜与燕妮并肩走,踩在积雪覆盖的小路上,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咯吱响,远处钟声不断,身边有人拾起雪球各开玩笑,冬鸟在枝头哭嚎,一切像是回到属于剑桥的童年时光。
苏珊娜忽然搀住燕妮手臂,亲亲热热与家乡人抱团取暖,“christa,圣诞结束之后就是寒假,足足三周时间,你想去哪里过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