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伯回来了!文远侯高兴的很,这些年,他也曾写信给昌东伯,可惜他写过去,昌东伯总也不回信,久而久之,文远侯的信就不往那边寄了。
文远侯写信是出了名的好。他字好,会写诗句,就算是素味平生,也并不妨碍他直抒自己的心意。
他跟桑先生当年也是。只因见过桑先生的墨宝,便惊为天人,觉得桑先生是他的知心人,提笔就唤桑先生的字:青之。
然后写:吾爱尔甚矣。
桑先生当时在鲁山书院任教,当地书院的夫子和学生比较含蓄,于是看了信,就没抵挡住这种直白的爱意,再看文远侯把他墨宝里面的风骨和意思说得十分准确,最后还写:恨不能死生同穴,千古谈之。
好嘛,不仅生前想跟他抵足夜谈,死了之后还要在一个坟墓里面谈诗词歌赋,桑先生便大为感动,写了回信,这般你来我往,到桑先生不做先生要养老的时候,便第一个想到了文远侯。
不过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文远侯四处写信,每每开头第一句便要唤人小字表示亲昵,然后要说几句“爱煞”,“钦慕”,信尾总要说说朝朝暮暮,天长地久,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独一份。
但文远侯这人确实是可以相交的。他就安心住了下来,这么些年来,倒是安稳度日,两人未曾有过什么龌龊。
所以,当文远侯提出要去隔壁昌东伯家给他接风洗尘的时候,桑先生也没有摇头。还专门选了一本自己抄写的大规经准备送给昌东伯。
第二日早间沈怀楠来读书的时候,他笑着说,“你父亲昨日回来,我还想着,今日你们要共叙天伦,怕是要告假一日了。”
沈怀楠却没有笑,只低了低头。
桑先生立马就觉察出不对,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倒是知道昌东伯夫人对沈怀楠不好,但是妇人家的事情,桑先生是不好说的。如今昌东伯回来了,见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理应会护着,告诫昌东伯夫人要一视同仁才是,怎么瞧着怀楠这脸色……还不如昌东伯没回来的时候呢。
沈怀楠见他的神色,就知道桑先生是懂了一些的。他也不瞒着,有些事情就得说,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被欺负了呢?
但也不好那般明说,只道:“父亲……昨日顶撞了父亲,父亲不喜我在身侧。”
桑先生:“这是何故?你顶撞他什么了?”
沈怀楠:“我不知晓昨日父亲会跟大哥二哥一家子回来,只去澹台府接邵衣了,邵衣去了东宫里陪太子妃娘娘说话。我正想着什么事情呢,就听多晴来说父亲回来了,便赶紧回去,可还是迟了许多,父亲觉得我不重视他……”
这话并不似往常那般有条理,而是按照时间流逝去说,又说得清晰,细节都在,好像是回忆一般,让桑先生没有怀疑沈怀楠是不是说谎。
他只是叹气:沈怀楠确实不受昌东伯宠爱,但那是从前,桑先生以为昌东伯能明白什么是有出息的儿子需要好好扶持。
谁知竟然是个偏心眼的呆子。他看沈怀楠还一直在回忆一般,倒是有些心疼——这般模样,不就是回首昨日的事情,想从自身找点错处出来么?
但沈怀楠又没错!
桑先生:“晚间去你家喝酒,我给你解释。”
沈怀楠便感激的看向桑先生,“先生,我多谢你。”
桑先生摆摆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
他笑着说,“父子之间,只有误会,哪里有冤仇,为师多帮你说说,想来你父亲应当会明白你的好。”
沈怀楠这才说,“学生倒是还有一事跟您说。”
桑先生:“什么事情?”’
沈怀楠就把太子妃写的举荐说了一遍,桑先生大笑,“看你跟邵衣两人,为师便些许后悔没有再娶。”
他想的第一个便是两个孩子互相为对方打算,怀楠把邵衣送去了澹台家,如今,邵衣也为他拿回了英国公府草轩堂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