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娇听了赶紧转回身来,说道:“辅同哥,你真不懂心疼人,家里刚发生这样的事,淑婉姐敢一个人出入吗?此时我走了,谁来给她壮胆,还是等过段时间消停了我再回去吧。”
曹旋逗她道:“此话当真?是为了陪着你淑婉姐?”
韩娇说道:“你个不厚道的辅同哥,这还有假,当然是为了陪淑婉姐。哪像你对我姐姐不管不顾的。”
徐淑婉说道:“还是娇娇会心疼人,辅同才不会考虑的这么周全。”
韩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和徐淑婉谈起曹旋时,已经少了那丝酸味。
三人说笑了几句,徐淑婉和韩娇回自己的闺房去照料徐淑钰,曹旋喊马平过来,问小六子回来没有,马平摇摇头说尚未回来。
曹旋心中有些不安,让小六子去城里打探消息,又不是让他去干什么大事,若是打探不到回来就是了,怎么过了一天一夜还不见人回来,即便是昨日在袁老三处醉酒,今日一早也该返程了吧。莫不是小六子在城里犯了什么事,被八路军给抓了去?
曹旋想到这里,更加惦记起小六子的安危来,对马平说道:“你收拾一下,跑趟县城,去城里找找小六子,看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别是遇上了什么事。记得先去三爷家打探下消息,看看他有没有在三爷茶行。”
马平答应一声,回屋收拾了下东西,动身前往县城。谁知马平走不多时,就和袁老三从外边一起走了进来,只见袁老三满脸肃穆,马平神色慌张。曹旋赶紧问道:“老三,你怎么来了?看你俩神色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袁老三叹息一声说道:“二哥,小六子没了。”
曹旋有些错愕,说道:“没了?什么意思?”
袁老三说道:“小六子自杀了。今天早上八路军的警察派人把我叫到县警局,说是我家的伙计在城内的树林子里自杀了,让我前去认领尸体,我告诉他们我家的伙计都在家呢,没有人出去,怎么会有人自杀呢?他们说在死者的兜里发现一张通行证,通行证上写的住址是我家茶行,名字正是小六子的。我一听有些吃惊,就赶紧随同警察赶到警局,警察把我带到一个屋子里,我看地上躺着的正是小六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曹旋听了大吃一惊,慌忙问道:“老三,小六子是怎么死的?谁发现的?怎么就能断定他是自杀的呢?”
袁老三悲痛的说道:“警察说,今日早上有个羊倌前来报案,他在树林子里放羊时,看到有个人吊在树上,他就赶紧过去想把他放下来,谁知等走到跟前一看,树上的人早已死了,他受到惊吓,就赶紧跑到城里报了警。等警察过去时,把小六子从树杈的绳子上放下来,勘验了现场,经过仔细确认,小六子是把自己的绑腿带系在树杈上,脚底下蹬了个木桩,把自己吊死的。由于是自杀,警察没有立案,只是我被警察好一顿训话,问我有没有虐待员工,是不是克扣了工人工钱,导致工人想不开寻了短见,我再三辩解,他们才让我办理了手续,让我尽快把尸体拉走,我从警局出来就直奔这里,来找二哥商量对策。”
曹旋面色严峻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料到小六子回去自杀,昨天早上小六子走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自杀了?当时跟着自己他也是自愿的,自己向来没有亏待过他,一起在大牢里几次直面死亡,他都积极的活了下来,前几日战事吃紧,虽然大家都受了些惊吓,但现在已是风平浪静,眼看着还有了较为稳妥的落脚之处,已是生计不愁,他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曹旋不相信小六子会自杀,他实在想不出小六子要自杀的理由,自己必须亲自去看一下小六子上吊的现场,看看小六子的死状,跟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兄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奈何自己白天都不敢走出徐家的大门,看来只能待夜间再做道理。
曹旋思索了一会说道:“马平,你和三爷去把小六子的尸体拉回来,拉到村外的乱坟岗上,我想再看他最后一眼,小六子跟我一场,我让徐达去买些寿衣回来,买口上好的棺木,我得好好的把他安葬了。”
马平的眼圈有些发红,二人每日朝夕相处,陪伴曹旋左右,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谁知昨日匆匆一别竟然是永别,喟叹人生无常。马平哽咽着答应了一声,袁老三也顾不上休息,二人又匆忙往县城赶去。
袁老三和马平走后,曹旋陷入了深思,小六子死的太突然了,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他死的时间节点也太为蹊跷,前天夜里荷花刚被人掐死,今早他就吊在树上自杀了,他俩的死有联系吗?
曹旋苦苦思索着,始终不得要领,准备先去找徐达给小六子安排后事。就在这时,只听房门被“笃笃”地敲响了,曹旋赶紧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贾锦荣。
曹旋心不在焉的和他打着招呼,贾锦荣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说道:“昨夜带着下人们在院子里整整转了一夜,天色微明才上炕休息,把我给困的,这都快午时了,才醒来。”
曹旋说道:“贾兄辛苦了,为了徐家家宅平安,让贾兄受累,今夜贾兄早点休息,我来巡夜。”
贾锦荣说道:“累倒是不累,就是熬夜太困了,白天好好睡上一觉也就歇过来了。刚才我睡梦中听得辅同兄门前有人说话,语带悲切,还数度哽咽,是出什么事了吗?”
曹旋长叹一声说道:“不瞒贾兄,出了件大事,昨日一早我派小六子去城里打探家兄消息,他一夜未归,今早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城外的树林里,后来报警处理,警察说他是上吊自杀,警察通过小六子通行证上登记的信息找到了袁老三,喊老三去警局给他办了手续,老三安排完就赶紧过来将情况向我说了。”
贾锦荣听后,也吃惊的“呀”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又出了这事,吉凶祸福,自有天命,辅同兄也别太过悲伤,我帮着辅同兄一同为小六子处理后事吧。”
曹旋说道:“我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自杀,生前我没有看出一丝端倪,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进城去了,哎,这也怪我一念之差。死人这事,不太吉利,也就不惊动贾兄了,我和袁老三、马平把他入殓了就行了。”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此言差矣,这事怪不得你,他若要是存了要死的心,你是提防不住的,他瞅个空档就能干出傻事来,也不知这小六子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小六子这人平日待人接物,细致周到,头脑灵活,也常常帮我干一些事情,我必须得去送他最后一程。”
贾锦荣这番宽慰,如涓涓细流,浸润曹旋心田,曹旋心情略略好过一些,见贾锦荣坚持一起去把小六子下葬,也不愿拂他一片好意,当下点头答应道:“那就有劳贾兄费心。”
贾锦荣甚是贴心,他喊来一个丫鬟,让她去找管家徐达要些白布来,这些帮着盛殓小六子的人都要挂白。丫鬟去不多时,手里拿着几尺白布过来,徐达也跟在身后,徐达听闻小六子自杀了,也是唏嘘不已。曹旋吩咐徐达安排人手去买寿衣和棺木,待徐达安排完毕,让徐达喊来几个家人,拿上工具,带着祭奠用品,一起往后山去给小六子选墓地。
墓地选好后,徐达安排几个家人开始挖掘,曹旋他们单等袁老三拉小六子的尸体回来。
就在坟墓挖到一半的时候,徐达派出去买棺木和寿衣的人已经回来了,牛车上拉着一具用料厚实的棺木,徐达招呼众人把棺材抬到坟前,几人刚把棺木抬到地上,袁老三和马平也赶着牛车,把小六子的尸体拉了回来,曹旋和贾锦荣、徐达远远的迎了上去,几人分别打了招呼,曹旋示意袁老三把牛车赶到坟前,贾锦荣把撕好的白布在每人的左臂上系了一条。
曹旋让马平先把小六子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他想仔细看看小六子的死因。几人一起动手,帮衬着把小六子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平放在地上。只见小六子双眼紧闭,鼻翼肿胀,口齿微开,双唇外翻、发紫,颈项上有明显的勒痕。黑色外套多有皱褶,不知是搬运尸体时所致还是生前有其他经历,宽大的土布裤子,紧紧的贴在腿上,裤脚的绑腿已经全都解了下去,脚上两只半旧的布鞋已沾满尘土,双手攥着大拇指,拳头紧握。
曹旋仔细地看着小六子的遗体,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了小六子的过往,年纪轻轻,四处奔波,多遭磨难,初春时在多伦杨雄的赌馆里出老千被自己一顿痛打,还踩折了一条胳膊,后来杨雄迁走,小六子没了生计和几个二流子设下了仙人跳的骗局,几经折腾来到中都,给二后生做局诈骗,被自己识破,又让自己下套被王兰根和手下堵到屋里一顿毒打。在徐家时苦苦哀求,表示愿意追随自己,自己念及旧情,好心收留了他,又和自己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差点死在狱中,辛亏袁老三相救,又来陪着自己寄居徐家,还没等自己带着他好好闯荡一番,便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哎,人这一辈子能活个什么呀,二十出头的曹旋硬是发出了年过半百的感叹。
曹旋凝视着他脖子上深陷的勒痕,想象着他临死时的痛苦,曹旋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怎么脖子上会有两条印迹,喉结上边的脖子有半圈淤青肿胀,青紫一直延伸到下颌骨。而喉结下边有一条“V”形的勒痕,把脖子勒出一条深深的印儿来,整个脖子前边已散布多处淤青。也不知小六子到底是何原因致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