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虚弱地靠在嬴政怀中,她与祖父虽只相处短短几月,但终究是血浓于水。脑海里浮现出老楚王微笑的慈颜,是他宽慰自己的心结,给了自己勇敢追爱的勇气。纵然心里早有了准备,但至亲蓦然间去世,还是心痛不已。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初宁哽咽着道:“希望祖父和祖母能在泉下彼此释怀。”
嬴政搂紧她,柔声道:“会的。”
但此间的悲痛也不至于伤到茫然失措,初宁很快冷静下来,熊悍若已继位,那父亲该当如何?他怎会甘心错失江山俯首称臣?她仰头问道:“父亲可知晓此事了?”
嬴政道:“知晓,我获知消息后,便召见了昌平君。”
初宁坐立起来,梨花带雨地看着嬴政问道:“你们可是商议了对策,如何打算的?”
嬴政一面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一面说:“楚国一直严密封锁消息,直到新王顺利登基才颁布昭告。现在新楚王登基已成定局,安插在楚国密探也回报,春申君全族已被李园处死,李园接替春申君做了令尹,代掌朝政。”
初宁惊道:“怎么会?这事也昭告了?”春申君因为帮助父亲而被处死连累了全族,自己该如何面对云容?
嬴政道:“这倒没有。你放心,我已下令任何人不许在宫中议论此事。”
“我还是有些担心,新君继位是瞒不了的,若是姐姐知道了。她必定怀疑,不若就说春申君辞去官位,告老还乡?”
“都依你。”
初宁仍有些不敢相信,感喟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嬴政道:“眼下局面,昌平君不宜再回国,他也说他牵绊已无,决定留下来,继续为我大秦效力。”
初宁叹道:“父亲能想宽心明白自然是好的。”春申君和父亲密谋多年,本以为内外相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到底是坏在了什么地方?
嬴政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你也要放宽心。”
烛火摇曳间,些许夜晚的浅薄凉意从门窗缝隙中溜进,悄无声息地掩盖燥热,素秋就快要来了。
翌日,熊睿一早跑到承元殿,彼时,嬴政才准备去上朝。
初宁惊道:“一大早冒冒失失地跑什么?”
嬴政和颜悦色道:“睿儿又长高了不少。”
熊睿行礼毕,正欲开口,瞧见初宁严厉的目光,顿了顿道:“今日我不想去进学。”
嬴政安慰道:“那便休息些时日。赵高,你派人去告知一声。”
赵高应下,初宁走到熊睿面前,轻柔地理了理他的头发,道:“也好,就在这里陪阿姊说说话。”
嬴政走后,初宁牵着熊睿步入正殿,摒退众人,问道:“父亲还好吗?”
熊睿摇摇头:“我听母亲说父亲昨日一夜未眠,今早我去问安,看着他好像头发都白了些许。”
初宁叹口气,问道:“你刚才是来找大王的吧?你想说什么?”
熊睿激动道:“我要向大王借兵攻回楚国,夺回父亲的王位!”
初宁怒道:“糊涂!”
熊睿垂了头,不甘心道:“阿姊怎么也这样说?”
初宁也不忍心生气,温声问道:“父亲是如何说的?”
熊睿不解:“父亲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叫我自己好好想想,可这都是什么啊?王位本来就该是父亲的,都是李园那小人趁虚而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初宁道:“父亲深明大义,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人之际遇,岂能独齐?现在熊悍已继位主国,祗告天下,我们若是领秦兵攻回楚国,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还不知到头来究竟谁会最后获利。再者,挑起内战,必定引得六国都想趁乱来楚国捞一把,到时战乱四起,国内怨声载道,失了民心可就是再也挽不回来了!”
熊睿会意,冷静下来。
初宁轻轻拍着他的背,“虎之起跃,先伏乃厉。眼下局面与我们不利不代表以后都没有机会。父亲现在留在秦国,就要先把握好秦国,才好谋划将来的事。”
初宁继承了昌平君骨子里楚国王族的倔强高傲,他们本不屑于去争,但世事倥偬,却也不得不争。于昌平君而言,既然当下不得不留秦,那他也只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于老楚王的离世,初宁更多的是伤感,嬴政十分贴心,特意陪着初宁出宫回府祭奠,另一方面也是安抚昌平君。
回宫路上,嬴政忽道:“带你去个地方。”
初宁恹恹地靠在嬴政身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