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母病重,为父出征苍梧寻药……身中阴阳双生花之毒,受制于罗氏之手,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才稍稍掌握主动权。近日来,为父倍感疲惫,几次差点被身体里的恶鬼吞了下去……昭和,贵妃她身怀妖术,你必定不是对手。作为父亲,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是作为储君,你肩上背负的是整个帝国的百姓。
昭儿,父亲爱你和你的母亲。
最后的几行笔尖虚浮,字迹潦草,叶昭和定定的盯着手中的信纸,透过这张纸,她仿佛亲眼看到鬓发斑白的父亲撑着手臂伏在案上匆匆忙忙给自己写信,最后却因为身体虚弱潦草了起来,不,叶昭和瞪大了眼睛,更糟糕的可能是,父亲给自己写这封信时,正好被罗贵妃撞到!
薰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哭腔:“昭和殿下,求求您,求求您回去救救我义父,救救长兴城吧!”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日,陛下唤我义父过去,回来的时候义父手里就多了这个包袱,义父说陛下让他把这个包袱交给昭和公主。还说赶紧出宫去。结果我们刚出了宫门没多久,后面就有追兵追上来了。义父把包袱塞给我,自己去引开追兵。就再也没有回来。”
叶昭和似乎抓住了某些线索:“ 你义父叫什么?”
“怀永。”
怀永,正是永泰帝宫中的总管。叶昭和眼前瞬间清明,怀永拼死也要交到自己手里的这个盒子,她大概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了。
乌黑的匣子里,一枚玉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龙头昂然向天,周身九子环绕——正是象征着君主大位的传国玉玺。
叶昭和心潮翻涌,往事如云烟扑面而来。她一直以为永泰帝背叛了她的母亲,真相揭开时却是如此残酷。记忆中严厉而慈爱的父亲逐渐和紫宸宫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当初她的恨有多深,如今她的悔就有多痛。
二十多年,永泰帝每日都要遭受阴阳双生花蚀骨剜心之痛,连魂魄都被压制。她进在咫尺之间,竟然没有半分怀疑。反倒以为永泰帝天性如此,刻薄寡恩,无情无义。
其实,这八个字,用来说她自己才是啊!
为了和一个男人私奔,丢下了对她最为忠心的秦铮和东宫卫队;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身陷囹圄的父亲,抛弃了父辈无数血泪打下的江山和万千臣民。把他们送到了恶魔的嘴边。
“昭和,昭和。”羲乐轻声唤着,叶昭和神情恍惚,眼神也没了焦距。一股黑雾从她身上升起,逐渐向外扩散。
倚在墙边的羲乐见状,神色凝重。他伸手张开结界,把自己和叶昭和罩了进去。
羲乐念了个安神咒,却猛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消失了!原本充萦四肢百骸的磅礴灵力一丝也不见了!
黑雾逐渐浓烈,羲乐顾不得许多,他环着叶昭和的腰,一手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以口渡气。蕴含着灵力的神血安稳了心神,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头顶上方。叶昭和神魂归位,缓缓恢复了清明。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四目相接间,茶色水眸满是雾气。
羲乐虚虚的揽着她,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不怕不怕,我们回家。”
时值月上中天,秦铮曲膝坐在雕花的窗户上。皎洁的清辉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拖在地上。更显得形单影只。
一阵风吹过,他喉头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身后的暗影里,谢言几次想冲出去,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御医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秦将军旧伤未愈,又有心结郁结在胸,这病是生生熬出来的。”
谢言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铮,他又瘦了!比起昨日,他又轻减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一圈青青的胡渣,月白的中衣草草挂在身上。
他不快乐!谢言看着秦铮的眼睛,得出了这个结论。随即,他捂住心口的位置,可为什么,我也会这么难过?明明,我已经得到他了!
我知道你不甘、你愤恨,你身上大仇未报,壮志未酬。可是,现在的长兴城早就不是我们的长兴了!
陛下重病,东宫失踪。大权落到罗贵妃手中,连齐国公主都成了她的傀
她精通巫术,又手握妖兵,肆意霍乱宫廷,满朝文武,敢开口反抗的都被她杀了。御史台的一位御史,在紫宸殿上当面怒斥罗贵妃采阴补阳,祸患宫闱。竟被她当众把心挖了出来。紫红色的血迹洒在石柱上,怎么擦都擦不掉。群臣莫不胆战心惊,小心诺诺。
整个赵国妖魔四起,鬼影重重。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谢言拇指掐着食指,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将军着本是心病,只能自行纾解,药石无用。若是长期下去,恐怕是神仙也难以回天。国公,您请三思。”
谢言眷恋的盯着秦铮隽秀的轮廓,似是要把他的剪影印在眼里。良久,一滴泪珠从他的脸颊滑落。
谢言转身背靠着门,罢了,既然你喜欢翱翔,我还你一片天空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又肥来了。这章是最后一章存稿了,发完就只能裸奔了。提前给小天使们道个歉,之后大概会两到三天一更,不会坑的!
☆、往事
永泰帝安静的躺在龙床上,他眼窝塌陷,唇上泛出黑色,呈现出一幅将死之像。任谁看到永泰帝的模样,也无法相信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和昔日神采奕奕,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帝王是同一个人。
叶昭和失踪的第二天,永泰帝就倒下了,至今没有转醒的迹象。
萱芷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侍从。或者说,敢靠近永泰帝的人都被罗贵妃当成了补品——吃掉了。
门口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一袭紫袍的罗贵妃腰肢款款的走到永泰帝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