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就是整个燕国之辱,秦燕两国的结盟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带有欺骗性的,秦国依仗其强不派一个三岁孩童质燕,却威逼燕国派太子入秦为人质,燕王一向软弱,只求自保,为了能攀上秦国这棵大树,燕王都隐忍答应了。鞠武早就识破了姚贾的诡计,但迫于燕王结盟心切,没有点破罢了,没想到秦人如此欺人,一而再,再而三欺蒙燕国。
鞠武说道:“太子请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了,我一定能说服你父王不让你再去秦国自投罗网。”
太子丹急忙长跪说:“谢太傅,弟子还有一事相求。”“但说无妨。”
太子丹又把收留樊于期的事说一遍,鞠武沉吟片刻说道:“你父王一向谨小慎微,息事宁人,不求再有所图,只求苟安自保,求得一时无事为上策,他这样做既是个人性情所致,也是迫于燕国的实际情况,燕国羸弱,尚不能打过赵国,又如何与秦为敌呢?但话又说回来,秦若想攻燕,即使没有樊于期这个借口,也同样会找到其他理由,你收留樊将军和秦对燕的态度并无直接关系,再说桓齿奇改姓换名,秦人一时也未必就知道樊于期就是桓齿奇,我会尽最大可能说服大王收留樊将军的。”
鞠武斟酌再三,这才入宫拜见燕王喜,替太子丹说情。
这多日来,燕王喜也一直考虑秦燕之间的交往,他也清楚地看到秦国对燕的态度,除了利用与欺骗之外,根本不存在平等友好往来,秦国只是在利用燕国拆散燕赵等国之间的联盟,一旦失去了这个作用,秦国视燕国不如一只敝屣,只要秦国打败赵国,就会把魔爪伸向燕国。多年来,他隐忍求全,甚至不惜牺牲儿子的性命,只是为了换取国家短暂祥和罢了。就是屈辱到这种地步,短暂的祥和也不能得到,燕王喜不得不承认儿子用切身的屈辱经历换来的见解是正确的。再加上王后多日来一直哭哭涕涕要死要活闹个不休,燕王喜勉强答应不再让儿子重回秦国受辱,因此,鞠武一说,燕王喜也就满口答应了。
当鞠武提出收留樊于期时,燕王喜吃惊地说:“丹儿年轻意气,不懂其中的利害,怎么太傅也提出收留樊于期呢?难道太傅不知道他是秦国悬巨赏捉拿的叛将桓齿奇?”
鞠武解释说:“太子因为受到秦王政的奇耻大辱才滋生复仇之心,他收留桓齿奇,正是为了利用桓齿奇对秦军的了解操练兵马伺机复仇。如果大王逼迫太子驱逐桓齿奇,也将把太子逼上绝路,大王既同意不让太子再入秦受辱,何必再逼他太急。况且樊于期只是化名,让他留太子宫中极少外出行动,估计三年五载秦人也不可能知道樊于期就是桓齿奇。一旦天下有变,说不定樊于期对我燕国有大用呢。”
燕王喜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问道:“以太傅之见,天下将会有何变化?”
“如今秦赵对峙,倘若李牧能够再胜秦军,李牧威名可与平原君赵胜、信陵君无忌相媲美,其军事才华则在吴起、孙膑、赵奢、乐毅之上,凭李牧的声名与才干当担起合纵抗秦的大任,到那时,天下大势将会有另一番景象。万一赵国落败,秦军一定会越过易水兵临城下,大王有桓齿奇在手,与秦人求和也多一份筹码,从这两方面考虑,大王都可以默许太子收留樊于期,暗中叮嘱太子限制他随意外出就行了。”
燕王喜沉思良久,终于同意鞠武的看法,默许太子丹收留樊于期。太子丹一听父王答应了自己的两项要求,立即到太傅府拜谢鞠武,鞠武正告太子丹说:“大王同意你收留樊将军已经够开恩了,至于任命他为上将军负责操练兵马大王坚决不答应,大王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大王已经年迈,在他有生之年保全燕国平安无事是他最大的心愿,他不想因为樊将军一人性命给燕国带来飞来之祸,你应当理解大王的苦心,把樊将军留在馆舍内早晚讨教用兵之道就可以了,万万不可对外张扬,否则,将害了樊将军,也害了燕国。”
太子丹着急地说:“我请樊将军来燕就是想用他操练兵马,燕国军备松弛,士兵懈怠,不严加操练凭什么联合其他诸侯国图谋他计?父王不能只为自己有生之年考虑,应为燕国数百年基业的存留大计着想才对,请太傅再向父王阐明大义!”
鞠武为难地摇摇头:“太子不要得寸进凡,再惹恼大王,只怕樊将军就没命了。至于燕国的未来命运,太子可以另想他法,歌乐有异曲同工之说,我想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不同的办法能够探明其幽微,实现其结果,深思慎取、洞晓事物万变之人一定能够找到其中的相通之处。”
太子丹大喜,忙说道:“太傅机智过人,老于世故,一定另有办法。弟子愚钝,请太傅不吝赐教。”
鞠武叹息说:“敝师若真有经事济世之才早就助大王振兴燕国了,怎会留到现在不用,为师才力有限不能为你深谋远虑,甚感遗憾。但我可以向你举荐一人,或许他能出策妙计助太子完成心愿。”“此人是谁?请太傅指点。”
“此人名叫田光,智谋远在为师之上,行侠仗义,善于识鉴各类人才,传言他是鬼谷子最后一位弟子,深得师传,远胜孙膑、庞涓、张仪、苏秦诸人,因为他厌倦征伐,又一直没有遇到值得托身之人,所以隐居北市平民巷中。太子若得此人,必须有信陵君三请侯嬴的诚意,也许愿意为太子出谋划策。”
太子丹一听鞠武说田光有这样的奇才异能,便说道:“只要能请动此人,让我在他门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心甘情愿。不过,此事须太傅老人家亲自引荐才行,只怕我一人前往,田光不肯相见。”
鞠武一听太子丹有此诚意,当即答应了。燕蓟城北一条偏僻的小巷内。
田光正背靠墙基享受着冬日煦暖的阳光,忽然听到一阵车马喧叫,见鞠武带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后生下了车,心中明白几分,装作没看见,依旧闭目养神。
鞠武走上前向田光说道:“田兄别来无恙,小弟看你来了。”田光也不让坐,冷冷地说:“太傅轻易不登寒舍,屈驾来此,一定有所求,孰不知我一个行将入土之人犹如掉牙的老马,纵然当年有日行千里之能,如今也只有僵卧槽枥等待死亡的份了,太傅速回吧,恕为兄不能起身相送。”
田光说完闭目养起神来。
鞠武哈哈一笑:“小弟今日闲暇,让太子陪同专程来看望田兄,并无所求,既然田兄无心相叙,小弟改日再来。”鞠武与太子丹只好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