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相貌儒雅,气质温和的人,偏能让这两个丫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逸园的下人,全都垂头肃立,恭敬得像一根根僵硬的木头。
容若看得无趣,干脆道:“到我房里去吧!我们喝点酒,竟夜长谈,也不用别人侍候了。”
萧逸含笑点了点头。
其他人哪个不知趣,个个如获大赦,眼看着他们走得没了影子,才摊手摊脚坐倒下来,人人哀叹,就刚才那迎了一下子宾,最少也要短寿十年啊!
明明是那么一个俊雅温和的男子,怎么竟给人这么强大的压力呢!
楚韵如知他们交谈之事,必是关系重大,所以也没有跟去,只是含笑指挥众人守夜,不得有任何人打扰到容若和萧逸,更要确保不会有内部或外来的任何人偷听。
而性德,居然也没有跟着容若进房,倒是像完全不担心任何事一样,自去他自己的房中休息了。
容若的房间里,只有萧逸和他对面而坐,桌子上放着美酒,只是谁也没有举杯。
萧逸轻轻道:“我知道你必有许多事要问我的,为什么不出声?”
容若慢慢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谋算吧!你所谋之大,绝不仅仅是眼前的萧遥,你布局之深,早在许多年前,楚国刚刚建立时就开始了吧!”
萧逸悠悠一笑:“看起来,你真的什么都猜到了,何不就一一说出来,让我看看你猜得对不对?”
“从一开始,初入济州时,看到武林人满街走动,人们光明正大地佩戴兵刃,动辄在烟雨楼内械斗,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时候,大家给我的解释是,济州太富有,所以强徒多,这样就造成保镖多。神武镖局、苍道盟、日月堂,这几大组织都是强大的民间武装势力,为此官府放松了对济州的管制,这样一来就造成更多的武人来到济州。可事实上,有这种可能吗?你自掌权以来,严格管制民间武力,为什么独对济州这样优容?这没有理由,一个强有力的朝廷,也断不会容许民间游侠、武林人士,笑傲王侯,不把律法王纲放在眼中。只有闇弱的国家、纷繁的乱世,才是最适合游侠生存的地方。在盛世,真正豪侠之士,要么被消灭,要么就是被官府收纳为己用。”
容若神色微黯,虽然说得有些伤心,但现实的确如此,也不得不承认,再向往武侠世界的风起云潮、英雄故事的浪漫奇情,却也不能说侠以武犯禁,官府对此加以控制是错误。
萧逸点点头,徐徐道:“当年楚国尚在北方一隅,皇兄战死,四起烽烟,国乏栋梁,野无才士。我虽挺身而出,平定变乱,又出兵梁国,一战功成,大大扩展楚国版图,朝中一片颂扬之声,眼见国家日渐强盛,但我心中知道,内忧外患俱在,种种隐患都在等着时机,爆发出来。楚国终究是异国侵入,民间百姓、草野间的英豪们多不能完全接受。百姓倒也罢了,他们只要衣食无忧,不会过于计较谁是皇帝。只是草野间的武人,往往行事但凭一股血气,仗三尺剑,求千古名,很多时候只认准一个道理、一种想法,不看大局,不理对错,独行己事。自古以来,多少异士豪客,夜入禁城,多少高人刺客,取命官首级,夺国库重宝,视天子如无物,看王权为粪土,这一切,都是因为历代朝廷对江湖人采取不管不理的纵容之策造成的。”
“所以你要收天下兵戈,控世间高士。但你也知道,要真把武林人全逼急了,个个飞檐走壁来明刺暗杀,必会出大大的乱子,所以你用强制手段管制全国,却留下济州一个地方给他们一个宽容的世界。神武镖局收镖头,日月堂要杀手,都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苍道盟的弟子能够晋身为将官,其他的富商也都不惜巨大的财富招揽高手。时间慢慢过去,那些飞扬壮志的英豪们,那些洒脱不羁的高手们,渐渐也被名利所困,渐渐放不开手脚。但就算是这样,你也根本不放心。你让明若离用一本秘笈引得济州城武林人士自相残杀,被我破坏之后,又让他用收徒传基业的理由,把天下所有心羡富贵权势的武林人吸引过来。同时,也让萧遥以此为屏障,悄悄让所有依附于他,受他指派的武林势力也混杂进来。而你,根本没想过要去分辨哪些是萧遥的人,因为你早就存了一网打尽的心思。”容若声音里有隐隐的不悦,目光炯炯逼视他。
萧逸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武林人士,私相械斗,肆意杀伤人命,难道不该被管制处置吗?不管是行侠也好,私仇也罢,杀人的权力,只有国家才可以掌控,他们凭什么游离于律法之外?”
容若无词以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设计了这一切,所以你制造种种诱惑让大部分武林人在明若离收徒事件之后,仍然留了下来,所以你任凭萧遥出入于所有武林人之中,任凭他招纳羽翼,收纳英雄,然后,借今天的机会,一举消灭。我们在内堂开会的时候,你的清扫行动就开始了,所有萧遥的手下、所有不受控制的武林人士、参与会议的其他人在济州的势力,甚至在济州之外,但已投为萧遥手下的势力,也都被你完全瓦解。而且你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天道,护国平叛,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就算一日之间,毁掉楚国民间武林六七成的力量,也没有人可以说你半个不字。”
“我铲除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擒拿眼中没有国法,不受拘束,肆意施展个人武力的人,有错吗?”
“没有错?”容若苦笑:“你当然没有错,你要杀的又何止是武人。你早就知道了萧遥要造反的事,可是你一直没有动作。你故意让他一步步越走越远,故意看着他一个个拉拢同伴,故意等到今天,所有人都同他歃血结盟才动手。因为这样,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追究每一个人的责任。济州的名士世家,被你彻底打倒,济州的富豪财富,也将为你所有。包括影响力非常大,可以掌控南方最大武装力量的柳清扬。你没有想到的是柳清扬居然不肯反叛,没有想到的是萧远居然为了不让他所喜欢的女人陷入到灭族的危险之中,而放弃拉柳清扬下水,反而拖了萧遥的后腿。要不然,你就更有理由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消除所有隐患。即使是这样,今天,你其实还是动过念,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些人全部射死……”
“萧若。”萧逸忽的断喝一声。
他难得这样直呼容若身为皇帝的名字,容若听得不由一怔,嘴里的话,一下子竟说不下去了。
“我从不敢自称好人,却也不至于是小人,我是想铲除祸患,我是暗运权谋,却还不至于指鹿为马,以是为非。萧远纵有不臣之心,于我看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柳清扬纵为一方宗师,我要杀他,亦不过反掌事耳,又何须非借这个机会。你真以为,我今日放过他们,只是看在你的份上吗?”萧逸神色拂然不悦。
容若听得却是一喜:“你没想要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