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
这过年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吃肉,许是被林家的肉味熏的,生产大队养的猪,年前也该杀了。虽然村上有饲养场,但猪这东西得勤喂才能长的好。勤喂到什么份上呢?勤喂到最好半夜给加餐。为了能半夜给猪加餐,这猪就得养在劳动力弱干不了重活,但人却勤快人家里。
村里孤寡的老婆子郭大娘就属于这么一户。郭大娘本不姓郭,她没姓。就是过路的要饭婆子带着她,把她卖给了郭地主家当丫鬟。后来长大了,嫁给郭家的马夫。马夫带着东家出门,结果遇到土匪人没了。那时候两人才成亲没多久,结果丈夫没了。郭家人就觉得郭大娘命不好,克夫。这就把人赶出来,不叫在郭家呆了。她也没别的去处。村里呢,又正好有一没了儿子的老太太瘫了,没人伺候。她过去伺候老太太,也求个容身之处,这一伺候就是十多年,一般的亲闺女都没她伺候的好。那老太太是郭家同族的长辈,郭家倒是没再撵她。她是靠着浆洗打杂养活了她和老太太,后来老太太没了,院子就归她了。那时候也解放了,她也不怕郭地主家再撵她了,一个人消消停停的过上了日子。她性子好,为人和气,从不跟人争执。后来,不知道谁家生了丫头不要了,把孩子包了半夜里放到距离她家门口最近的巷子口,不管寒暑都起的最早的郭大娘就捡到这孩子了。顺手就收留下来,取名香草。
村里人都心知肚明的,这香草的爹妈哪怕不是村里的,也是周围某个村的,可也没人说过。郭大娘说是从外面捡的,那就是从外面捡的。之前呢,她带个孩子,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现在呢?香草也能顶个大人用了,可为了照顾郭大娘,还是叫她给生产大队养猪。平时打打猪草,勤快点多喂几顿,这就行了。
这样养猪的在整个生产大队有五户,每户一头猪养着。其中三户的要交给供销社,供销社给大队钱。而剩下的两户养的,就是要年前按人头给分的。每年郭大娘养的猪都会被队长偷着留下,因为这头猪最肥。
往年都是腊月三十才会杀猪,今年腊月二十三,实在等不得了,都吆喝着要杀猪。
要杀就杀吧!
大喇叭通知杀猪了,叫大家往大队部门口去。林雨桐就没去!按说都放假了,林大牛也能休息了。但这个人身有残障在单位还过的不错,总是有些别人没有的优点。比如,人家都放假了,他还按时去。去把大家的属于农场的农具或是寄放在农场的农具重新修理一遍。便是几辆拖拉机,也被他擦洗的干干净净,上面盖上了自己编的草席子维护好。知道农场开春用筐子的地方多,得闲了就弄些荆棘条编筐子。
一个单位总需要这些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你说这样的人,谁排挤他干啥?
林雨桐也想叫他多歇歇,可人家歇不住。在家还是不停的要干这个干那个,挨着围墙搭建了两排草棚子,里面订了一排排的架子,这是为了来年晾晒野菜干的。家里的家具弄出来不算,给四爷那边,给老关那边的卫生所,给学校的教室……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精致的。但却都比较实用。
再在家里歇下去,还不定又去给谁家帮忙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去单位把本职干好呢。
没法拦着呀!
他不在,叫分肉林雨桐自觉的没去。这宅基地是不花钱,毕竟现在荒地多,村里给分一院就分一院了,谁也没话说。可这分肉,自家再去就不合适了。
不仅自己没去,四爷也没去。没去就是不去分的意思了,但为了这个就不用特意去说了吧。省的彼此尴尬!
结果大队的喇叭开着呢,队长还没顾得上关喇叭呢,就听见林美琴道:“咱们村吃商品粮的,统统没有份的。尤其是我家,我家吃商品粮的最多,勤勤、俭俭都是!我现在还不是商品粮,但到底拿一份补贴,我也就不领了。算下来,我家就德子这一份!”
韩队长:“……”他不是想到了林雨桐或是林大牛,也不是想到了四爷,而是想着,这回杀猪专门把栓子从县城给叫回来了,你说人家孩子特意回来给咱杀猪来了,完了一个猪尾巴都不给人家,这不合适吧?
他一脸为难的看老支书,老支书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出言道:“那就按照老规矩,烧杀猪菜答谢出力的人。”
韩队长响亮的应了。
杀猪也是技术活,杀不好肉就是腥臭的。往年找人家杀猪,这得一副猪下水专门做菜请人家吃好喝好的。今年心说把这顿省了,叫栓子回来杀就行。回头多给锁子家一个猪蹄或是一根猪尾巴,就算糊弄过去了。也是为了大家伙的意思。
谁知她这么来了一下,那就算了,做菜请栓子吃就完了。
这是老规矩了,林美琴无话可说。
大家不知道这背后的一笔账,还相互对视一眼,心说着林美琴真行!对自己下的了狠手。
张寡妇夹着个盆是准备分猪血的,她嘴一撇,“人人活的为子孙,就她跟人不一样。”
“那是!要么人家现在是干部,你还是个傻老娘们。”一堆女人凑在边上,等着呢。这分肉那也是看各家的势力如何的。那男丁多的人家,那分的都是好肉。家里没男丁的就比较受欺负,边边角角骨头多肉少的,都归这些人家。以前金家那属于头一份呀。现在呢?最后剩个啥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