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表示不负厚望,此番回粤乃是为了革命,绝不糜烂桑梓。席间气氛极为融洽。第二天,黄绍竑便乘船回广西去了,临行前张发奎等还到码头送行。因此,黄绍竑接到李济深和汪精卫的电报,自认自己没有得罪广东人,他对汪精卫的印象又不错,对于汪之回粤,黄也认为汪可能想在广东搞局面,既如此就必然要取得广西实力派的支持,如果先得罪了黄,汪的局面就凑不成。黄绍竑经过了一番周密考虑,认为赴粤断无危险,便带着他的秘书石楚深和一连卫队,登轮直下广州来了。到了广州天字码头,黄绍竑见汪精卫派人在此迎候,便命秘书石楚深和那一连卫队先到吉祥路他的公馆,他则单身一人,随汪精卫的人乘车径自到葵园来拜会汪精卫。黄绍竑见汪、陈、张、黄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诧,便上去和他们一边握手,一边说道:
“候船耽搁了一天,途中轮船又出了点故障,因此来迟了。”
汪精卫见黄绍竑单身一人到葵园来,说话轻松坦然,他估计黄对此次广州之行,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的情态来,便堆下一脸亲切的笑容,拉着黄的手,说道:
“季宽先生,你初到,一路辛苦了,请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改天再谈吧!”
汪精卫那一脸笑容,使人感到亲切而又可敬,即使象黄绍竑这种老练精明的军政人员,也不会相信在那种笑容背后隐藏着自己的杀身大祸。黄绍竑也知道汪精卫是个忙人,或许他们正在开会商讨什么,或者还有别的公务,也可能是为了照顾他休息。黄绍竑正准备告辞,忽然想到还没有看到李济深,便问道:
“李任潮主席①呢?”
①李济深任广州政治分会主席、广东省主席。
“任潮先生于今日上午已乘轮到香港,转赴上海出席重要会议去了。因等你不及,他嘱我转告,政治分会、临时军委会和第八路总指挥全由你暂代,他十天之内便要回来的。”
汪精卫灵机一动,决定不让黄绍竑与李济深见面,因为他马上就要到码头去,与李济深上船去香港,如果李、黄此时会面,来个节外生枝,那么一切计划都将付诸东流。反正他和李济深一走,黄绍竑在广州便只有死路一条。
黄绍竑心里一征,他想李济深为什么连等他一下都来不及就匆匆到上海去了呢?既然要他来广州代职,理应当面交代一番,特别是李与黄之关系,又不同于一般,在此非常时期,他更应与黄作推心置腹的长谈,怎么竟匆匆而去了呢?
再看张、黄二人,脸色颇为尴尬,也没有什么话说,黄绍竑感到好生纳闷。
“季宽先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再深入长谈。上午九点,我和壁君到府上去拜访。也看看你的夫人蔡女士,听说她很能干。”
汪精卫见黄绍竑的情绪有些不稳,忙笑着把那一串假话说得比真的还动听,汪夫人陈壁君也是个很有手腕的人,她在客厅后面的房子里,听到汪和黄说话,忙出来笑盈盈地说道:
“请季宽先生回去转告夫人,我们明日上午到府上做客!”
“欢迎!欢迎!”黄绍竑不但对汪精卫怀有敬佩之感,对汪夫人也怀有几分敬意,因当年汪精卫谋刺摄政王未遂被捕关在北京时,陈壁君曾挺身而出参与救汪活动,她敢作敢为,颇有不让须眉的精神。黄绍竑哪里想到,他所敬佩的这一对“革命”夫妻,竟会来算计他,要他的脑袋呢!他见汪精卫夫妇明天上午要到他的公馆来作客,今天时间不早了,他得先回去与夫人蔡凤珍打个招呼,早一点作好准备。反正李济深已经走了,黄绍竑此来不过帮李临时看看家而已,好在时间不长,只十天左右,大概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临离开南宁时,曾给驻韶关的黄旭初师长发过一个电报,告知他将赴粤,要黄旭初加强戒备,他觉得自已既有准备,也就不怕突然事变发生。他向汪精卫夫妇及张、黄等人告辞,准备回吉祥路他的公馆。
陈公博见黄绍竑
离去,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何不就此把他扣留起来?”
“对!”张发奎霍地站起,正要吩咐他的卫士去抓捕黄绍竑,汪精卫却“嘿嘿”冷笑两声,说道:
“在我的公馆里干这种事,你们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我得马上走了,你们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李任潮闻出点味道来,拒不上船,那就糟了。黄季宽已成笼中之鸟,你们就高抬贵手,让他回家与夫人会会面吧,到九泉之下,他也怨不得我们了!”
汪精卫慢慢呷了一口茶,把他那领带整了整,便走出客厅,上了他的机要秘书陈春圃坐在上边的那辆小汽车。陈公博、张发奎、黄琪翔直送到车门边,汪精卫又伸出头来,对张、黄二人吩咐道:
“你们马上派人将李任潮和黄季宽的公馆严密监视起来,半夜后即派兵去拿黄季宽,如他的卫队抵抗,就彻底予以消灭!”
他又对陈公博道:“事情发动后,在政治上注意宣传,斗争之矛头要指向桂系,西山会议派及南京特委会,可多贴这方面的标语口号,多写这方面的文章和消息,大造舆论,争取省内外各派政治势力之同情和拥护。”
汪精卫吩咐完毕,便乘车直往码头,恰好李济深也带着随从来到。汪精卫脸上马上露出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感,他走过去,亲切而郑重地拉起李济深的手,颇有些激动地说道:
“任潮先生,我这次离粤,不知何日才能再返故里!”
李济深一时不知汪精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对汪精卫此番在张、黄的拥戴下回粤,本来就存有戒心,便徐言道:
“汪主席乃党国之重心,对广东还应多加关照……”
“惭愧呀,惭愧!”汪精卫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他的眼眶里似乎已聚集了泪水,“兆铭①追随孙总理革命几十年,虽薄有勋劳,但总理逝世之后,未能使国家统一,走上民主政治之正轨,不但对不起家乡父老,也无颜以对国人!此番赴沪,欲尽力调解各方之冲突,务使党政军尽快臻于统一,如无收效,即乘轮远涉重洋,遨游苍海,以了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