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道:“小石头是个意外,应当是我们找错了方向。仔细一想在这个案子里,许多事都是小石头做不到的。从李俪也被拐走就知道,凶手跟白绫断肠没有关系。真正的凶手一定是个冷静而且特别善于隐藏的正常人,李俪现在很危险了。”
☆、前尘旧事【二】
“还有一点很值得注意。齐香韵死于朱家布庄的红绫,王夏死于济世医馆的断肠草,而现在被劫持的,是济世医馆的李俪。每个凶器,都在提示下一个被害者。凶手在享受这个过程,真是有病。”
徐正擎接口道:“所以,凶手熟悉朱家,王夏和李俪失踪时都在朱府附近,能够轻易藏着一个人来去自如,不被发现,有一辆马车。能够经常在南山和城西来回。很可能还认识小石头……”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同一个名字,同时转头看向萧坤。
萧坤突然被这两人的目光盯住,莫名其妙:“干什么?”
九月问:“萧坤,你熟悉杨功吗?”
徐正擎直接道:“杨功!”
萧坤扫了这两人一眼,哪儿来的默契。联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你们怀疑他?他是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愧疚半天的人。平常连让他说句话都比登天还难,哪儿来的这胆子杀人?”
骆枝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摇摇头道:“人心最复杂难测,一个平时温柔软弱的人,如果遭遇了重大变故,也会做出你无论如何想象不出的事。所以,还是死人简单些。”说着温柔看了一眼野人怀中的白骨。
萧坤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打了个冷战,默默离骆枝和白骨远了两寸。
九月没心情嘲笑他,问:“那杨功最近有没有遭遇什么变故?”
“没有吧,他一天就在私塾里誊誊写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变故?”萧坤答的飞快,但突然想起来:“哦不对,他半年前被满玉刘家退了亲。但退婚是迟早的事,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至于有什么打击。”
满玉刘家,刘若!九月这时突然想起了表姐和闺蜜叽叽喳喳的饶舌,拍一下手掌,道:“那就是了,我听我表姐说过这件事的!刘若自小和人订了亲,但后来家里悔婚。对方家长不甘心,跑到刘府跪了一夜。刘家毕竟跟他们是旧友,不忍说重话赶人。刚好……”
九月话音一颤,看向众人:“刚好,那时齐香韵在她们家。齐香韵一向骄纵目中无人。那个时候当仁不让出去冷嘲热讽一番,那家长如受重击,但好像终于清醒,恨恨离开。现在两边一对,当时跪着求不要退婚的,是若静姐吧。但是……”徐正擎不等她说完,已经快速掠出去,带人赶去城南。
“但是刘家为什么要退婚?”九月看向萧坤。
萧坤脸上也不再是刚才满不在乎的样子,站直同九月说:“杨功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如果不是他爹出事,也许现在应该已经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了。后来他放弃进学,专心照顾他母亲,萧家玉庄不能留他,就帮他在书斋找了个誊抄的职位。满玉刘家的生意近年却越发好起来,大有跟萧家抗衡的气势。这样的情况下,刘家怎么还肯把女儿嫁给他?”
一时沉默。即便不是利字当头,又有谁会叫女儿嫁过去过苦日子呢?小黑又开始叫唤,骆枝蹲下来试图跟小黑交流。九月趁机打个手势叫萧坤出来,两人走到院子角落的三角梅下。九月捏过一个花枝,一下一下揪着上面的花瓣,慢吞吞小心翼翼问:“萧坤,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坤一脸不耐烦:“有话快说!”
九月道:“上次听说杨功父亲酗酒而亡,他为什么酗酒呢?萧家又为什么不能留下杨功?”
萧坤心中一紧,如同突然被刺了一下,表面还没来得及卸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半天不说话。
九月正要说不想说就算了,他突然吭声:“他爹,曾是萧家十五杀里的听杀。当年运送绮罗玉回来的时候,听杀照旧守夜。因为已经到了腾越地盘,所以他放松警惕,当夜竟然破了规矩,喝了酒。劫玉人的动静他本来应该察觉的,结果我们毫无防备迎战,死伤大半,死里逃生的不过十之一二。他虽也活着回来,但萧家不会再用他。后来他就几乎泡在酒中,一身功夫废了,人也没了。”
九月想起他手腕上的疤痕,默默不语。萧家斩钉截铁把听杀除名,是不是因为萧坤的世界丢失了一轮初升的新月。
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你拜托我的事,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萧坤看着有点惴惴不安的姑娘,微微一笑,真是聪明啊。“我困死了,先去补一觉再说。”转过身摆摆手,忽略掉姑娘丢过来的白眼。
抓凶非常顺利。
杨家后院里有一个地下储藏室,入口在小石头的房间。顺着梯子爬下去,连见惯这样场面的李亮都不禁一颤,这地方,如同刑室。一张破烂的床,周围摆着刀,火盆里还搁着一个烙铁。小小的暗室,一股腐烂的味道。
一眼看见小石头躺在地上,李俪手脚被绑在床上,不知死活。杨功正掐着她的脖颈,使劲晃动。李亮大喝一声,不许动!
杨功抬头,一脸平静。回头看了一眼李俪,突然笑了。然后没有任何挣扎,乖乖的伸出双手,徐正擎狠狠把他按到在地,捆绑结实。李亮抢上前来一探呼吸,李俪和小石头竟然还没死,只是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看着李俪血迹斑驳的身体,狠狠踹了杨功一脚。
小石头只是中了迷香一类的药,无大碍。李俪浑身是伤,又惊魂失魄,济世医馆请来全城名医连夜打理,终于是活过来了。
她吐出来一颗晶透的玉珠,医师不知有什么用拿出来给李亮。李亮看着那颗足有拳头大的玉石,心想把这东西塞人嘴里不是要人命吗?又想,也许就是要人命的,真是亏了及时赶到。请人清洗干净,当证物收好。九月想来问李俪话,但她依旧昏睡。九月盯着李亮手里的玉珠看了一会儿,也不明所以,两人一起赶回刑捕司。
杨功供认不讳,已经关押候审。刑捕司兄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喝着茶怒骂刚抓起来的龟孙子。
夜幕笼罩,九月也终于舒出一口气。却又想起一事,那颗透亮的绮罗玉珠代表谁?心中陡然一惊,难道是小蓝?看着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大家,九月没吱声,独自走去小蓝家。
花铺早关了门,九月绕道后院去,敲门没人应,直接推门进去。绕过花丛,发现没有点灯,心叫不好,快步上前。突然闻到一种异香,走了几步两腿一软,缓缓倒下去。闭上眼的瞬间,看到了那辆马车,幽香暗浮,她曾为了逃避日头蹭过的。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
九月开始后悔,他爹看她没个女孩子的爱好,怕她遇上危险,所以请了师傅教她练功夫。那时候她天天想方设法逃课,这会儿真是报应不爽。
一阵脚步声,九月头也不抬,叫一声,若静姐。王若静还是一副跟岁月无关的出尘模样,挺直脊背,站着冷冷看着九月。
九月抬眼着她:“你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