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跨出月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
年夜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点着炮仗吃着团年饭,他去了自己开的逢春楼,叫了一坛子酒,慢慢地坐着喝。
“公子。”招财站在他身后,红着眼道,“您就在公主府里过个年又如何?至少人多啊。”
陆景行勾唇,绣锦的靴子往长凳上一抬,手肘抵着膝盖撑着脸,看着他道:“人多有什么用?”
人再多,她今年也不可能同他不醉不归,江玄瑾那个霸道的性子,连他多看她一眼,都要被他抬袖挡着,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眼不见心不烦。
酒一坛子接一坛子地喝,招财碎碎叨叨地劝:“您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了,长公主前些日子给您看的几幅美人图上的人都不错,您随意挑一个?不管成不成。也试试啊。”
“奴才还听人说,东晋的百花君入了北魏国境了,也许是要去京都赠礼,他带了不少东晋的美人儿,您也可以看看。”
“长公主眼瞧着就有后了,您还未成亲呢……”劝到后头,招财自己都难过。“真惦念,您好歹抢一抢,可人是您放走的,连她都肯放,怎的就不肯放过自己?”
听得烦了,陆景行捏着酒坛子放在桌上,哼笑:“我如何就没放了自己?我放了。”
只是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而已。
凤眼里光芒黯淡,陆景行往长凳上一躺,看着逢春楼高高的房梁上垂着的红绸,低声喃喃:“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招财没读过书,可跟着公子久了,这些诗词是最熟的,后头的公子没念,他却记得——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有相思无尽处啊……
逢春楼里有不少姑娘,往日里陆掌柜来,她们是都会拥上去的。可今日,她们躲在楼上看,没一个人敢靠近。
冷冷清清的风,从雕花窗里吹进来。吹得酒香四溢。
公主府里众人都在,一派欢腾热闹,徐初酿被清弦等人起哄喝了两盏酒,脸颊红透,眼神迷蒙,瞧着是醉了。赤金在旁边瞧着,眼神微冷。
“清弦,划拳吗?”他问。
清弦兴致正高,压根没注意赤金的脸色,笑着就应:“来啊!”
于是怀玉就同江玄瑾一起坐在主位上,看着赤金冷静地连赢十回,往清弦面前放了十盏酒。
“喝吧。”他微笑。
清弦脸都绿了,扭头就哭:“殿下,他欺负人!”
怀玉唏嘘,抱着江玄瑾的胳膊小声嘀咕:“不长脑子,灌谁不好,非得去灌初酿。”
然后一抹脸,她笑着大声道:“愿赌服输嘛,这算什么欺负人?喝喝喝!”
清弦垮了脸:“殿下,您以前很宠我的!”
安静看着好戏的紫阳君闻言一顿,抬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了半个多月、终于挣扎着回来了的就梧瞧见了紫阳君这眼神。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坐得离清弦远些。
清弦犹未察觉,借着酒意掰着指头数:“我受伤回来,殿下给我包扎了三回,还给我熬过药,那时候白皑跟我吵嘴,殿下都是帮着我的。整个飞云宫。我最得宠了啊!殿下说了要罩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