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了一件黛青色的绣花罗裙,不施粉黛的脸上愈发清秀可人。
见到百里君亦,她先是一怔,旋即恭敬的福下身子,细细的声音说不出的柔和动听,“妾身给王爷请安。”
直起身时,她的脸上已然挂上了一丝浅笑,“久居王府,妾身也不知道王爷爱吃什么,所以今日特地下厨做了一些菜,请王爷品尝。”
说这话时,她是直视着百里君亦的眼睛说的,那双清秀的眸子内再无往日的怯弱,更多的是几分坦然与勇气。仿佛一夜之间,在这个娇小的女子身上便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举一动间,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坚定与决心。
没有人知道她身上的这份坚定从容究竟是从何而来。但当百里君亦听到她的话时,黑眸内掠过一丝不可琢磨的神色。出人意料的是,他竟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在饭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了筷子。
林清晓不自觉的露出了明媚的笑意,她走到还站在一旁的夏迭身边,微然笑道:“姐姐也一道过来吃吧。”
夏迭怔了怔,任由林清晓拉着坐到了百里君亦的身边。
不远处的广平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转身离开。
刚回竹兰阁就见辛暮迎面走过来,“小姐,尚药司刚进了一批药材,沈大人让你过去看看。”
广平闻言折回身子,一刻不停的往尚药司走去。
未至门口,就闻见一股中药的清苦味扑面而来。广平抬脚走进去,沈澈早已在里面等候。
广平看着他轻轻开口,“沈大人,药材之事不是由李莫负责么?”沈澈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但近日李大人身体欠恙,所以暂时由在下代替。”
和沈澈一样,李莫也是百里君亦从宫里调到安豫王府的,当时他们二人还是御医苑的太医。
广平走到新进的那批药材前,依次看过去。蓦地,她的步子一滞,古井无波的眸子停驻在面前的几味药上,沈澈见状忙上前问道:“小姐,可有何不妥?”
广平看向沈澈,“沈大人,为何要进这么多牛黄雪莲?”众所周知,这两味药恰恰都是用来解毒的上品。
沈澈在一旁恭谨的回道:“这两味药是落蝶夫人特地叮嘱让进的,其中的缘由,在下也不甚了解。”
夏迭跟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他当时也很诧异。但广平又是如何觉出这两味药的异同的呢?
沈澈犹豫了一下,道:“恕在下冒昧,之前小姐好像对香料很了解,而今又对中药略知一二,不知小姐可有学习过?”
广平正在核查药材的数目,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习惯了。”沈澈微微一愣,显然不明白她的这句“习惯了”从何而来。
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的是,百里君亦当天晚上竟然没有去夏迭的寝室,而是宿在了幽芳苑。
日子就这样飞快的流逝,在春天接近尾声之际,清榭坊却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清榭坊。
广平坐在椅子上翻着这月的账本,过了不多时和上它道:“谭掌柜,为何这几个月的收益一日不如一日?”
谭聚和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小姐有所不知,那些酒客们嫌清榭的歌舞不好,似是厌倦了。”
“前几天不是来了几个会跳胡旋舞的胡姬么?”广平声线沙哑的问了句。“是,是来了几个……”谭聚和点了点头,“可对面的霓裳舞坊也有会跳胡旋舞的,所以也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广平一时沉默下来,屋子里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临走前,广平听到谭聚和在身后轻声道:“木小姐,回去以后代我向王爷陪个不是,这人老了是越来越不中用喽。”
“爹!”一旁的谭清闻言吃惊的唤了一声。
广平在原地站了一会,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回府后,广平将清榭坊的事如实告诉给了百里君亦。他听后蹙眉沉吟了片刻,说:“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本王会想办法的,让他先不必放在心上。”
广平点了点头,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刚走出书房,就听一道轻细的女声唤住了她。停下步子,广平转身看去,只见林清晓带着柳芊芊向她走过来。
“王妃。”广平微微颔首。林清晓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脸上却有一丝羞赧,“木小姐,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道一声谢。”
广平抬眼看她,“王妃此话怎讲?”林清晓上前一步道:“木小姐,你知道吗,那段时间王爷那样对我,让我一度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不是你,我想我会一直消沉下去。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既然我已经嫁给了王爷,我就应该尽心服侍他,尽一个妻子的本分。不管他如何待我,我只要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林清晓的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她低下头去笑笑道:“你给我送去的桃花香囊我一直戴着,它告诉我一个道理,要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
广平静静的听她说完,清冷的声音随风响起,“王妃言重了,我只是尽了职责而已。”依旧是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语气,白色的衣袂漾在空中雪般的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