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寂静之中。独孤祈抬眸一瞥,却见千槿正静静地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波光流转的茶色眼眸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站起身,独孤祈淡淡道了句,“回宫。”一旁的太监赶忙唱诺道:“摆驾——回宫——”
“哎?”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将千槿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来不及多想,身体已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臣妾恭送皇上。”
第一百零五章
“本王听闻昨夜独孤祈在若妃那儿待了一阵子。”百里君亦从外面回来后向广平提说了这件事,见广平神色未有多大变化不由又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办?”
事实上,百里君亦此次到访绥国一切事情都已处理妥当,现下倒难得清闲起来,一门心思只等着广平处理好千槿的事一道回琉祁。
广平抬眸定定的看着百里君亦,淡淡回道:“我要再等等。”百里君亦闻言沉默下来。
原本与朝中官员说的是此去只是护送百里梦遥,图蜀虽遥远但来回也不过半年的时间。现下,出了那么多的事,广平一行已在异国待了一年多的时间,琉祁百官早已开始动摇猜忌,但碍于百里渊,所以没有人公然在朝堂之上提说出来。
站起身,百里君亦冷声道:“木广平,你需要时间,那么本王就给你时间。至于时间的长短,你自己拿捏。”
————————
令人意外的是,独孤祈自此以后几乎每晚都会在千槿那儿待上一会。随着日子的增加,渐渐地,独孤祈已是夜宿落桐宫。落桐宫内整晚烛火不熄,少女清脆的声线隔窗传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却丝毫不令人感到聒噪。
广平再没有去找过千槿和独孤祈,接连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一直都安静的待在怡乐宫里,这期间孟姝和郑君湘及她们的夫君一起在王府设宴邀请广平,对她以礼相待,很是客气。
而独孤祈在孟姝的照料下病情大有好转,脸色不再苍白,眸内也有了丝神采。除了孟姝在席间喝大了拉着广平非要跟她义结金兰外,这次宴会还算顺利。兴许是怕触及到广平心中的隐痛,独孤齐睿等人只字未提她的国家。
没过几日,千槿就主动来找了广平。她对广平一如亡国前的亲昵,甚至较比之前更多了几分依恋。“姑母……”拉着广平的手,千槿难得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想……留在这儿……我想……跟他再接触接触,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他。姑母,你说呢?”
回答她的,是令人不安的沉默。就在她觉得有些如坐针毡的时候,耳边广平淡声问道:“槿儿,你想好了?”
千槿抬头,又点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广平道:“姑母,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我已经不那么怕他了。更何况,我既然成了他的妃,就已经别无选择了,你说是吗姑母?”
少女清澈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广平,里面流淌着恬淡的笑意。广平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么,你又在担心什么?”
千槿一怔,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到自己不能再回去看七哥,有些难过罢了。”这样说着,她已红了眼眶,但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广平将茶盏递给她,喑哑的嗓音平平淡淡,“槿儿,你七哥他失忆了。”
“什么?”茶碗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千槿错愕的抬头,却在望进广平寂凉沉静的目光时心下一缓,“什么时候的事?”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忆了。”广平语气平淡的回,继而宽慰道:“槿儿,会好起来的。我会告诉他,你很想念他。”
千槿愣了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有姑母在,槿儿……不担心。”
千槿离开后,广平径直去了御花园。依旧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独孤祈依旧在博弈。见到广平,他丝毫不惊讶,显然早已料到她会来。
广平在独孤祈面前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槿儿选择留下,我尊重她的选择。”独孤祈抛却了手中的棋子,不紧不慢的问了句,“使节来就为了说这事?”
广平没有回答,声音平寂的继续道:“槿儿一直是她父皇和母后眼中唯一的娇儿,她的父皇一直不希望她嫁入帝王家,而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爱她的男子平平淡淡的生活,这是皇兄和皇嫂毕生的夙愿。”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微风轻轻撩起广平的发丝,露出那双平淡幽寂的眸子。独孤祈抬眼看她,耳边是她特有的喑哑嗓音,“这些要求皇帝陛下一个也不符合。但槿儿欢喜,只要她喜欢,那就足够了。”
顿了顿,广平撩起一双冷冽的眸子凝视着独孤祈,哑声道:“在陛下所拥有的三千弱水中,槿儿这一瓢很渺小,也很微不足道。日后的路谁也说不准,但在陛下尚未决定要独饮她这一瓢时,请务必保护好她。撇去别的不说,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责任,不管你是帝王还是平民,都义不容辞。”
她说得很中肯,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番话会是从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嘴里说出来。广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潭水一般的平淡,“我只要陛下给我一个承诺,在你未爱上槿儿之前,保护好她。”
独孤祈望进广平死水一般波澜不兴的眸子内,良久,点头说道:“朕答应你。”
第一百零六章
从御花园离开后,广平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月织。“木使节这是要去哪?不介意的话到我那儿一坐吧?”满头银丝的女子目光温和恬淡,见广平不言语好似深知她秉性似的拉过她朝寝宫的方向走。
刚进寝殿,一股淡雅的玉兰花香便扑面而来。干净整洁的大殿内没有过多的修饰,黄花梨桌上正中间放着一个纹饰考究的盘子,里面盛满了玉兰花瓣,旁边静静的躺着一副未完工的绣品。
“使节这边坐。”宽大的广袖朝前一伸,月织指引着广平在椅子上坐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广平注意到这里没有一个宫女,偌大的寝殿凄凄冷冷,没有人气。
许是看出广平心中所想,月织微微一笑道:“使节莫怪,我一向不习惯别人服侍,因而这宫里也只有皇上派来的影卫罢了。”
广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月织放下茶壶突然问了句,“除了若妃,皇上已有半个月没再去妃嫔们那了,使节可知道此事?”
广平抬起头,月织浅然一笑,“我和皇上相识多年,倒还从未见过他能在一个妃子那连续待那么久……”
广平望着她唇边那抹温婉笑意,轻轻启齿,“你和皇上?”月织怔了怔,继而点头笑道:“是啊,我和皇上。”
清雅的香气拂过,月织俯身在广平面前坐下,声音轻若柳絮,“皇上十岁时曾被送到山上学习武艺,那时我是他的师姐。皇上在山上待了五年之久,太上皇突然病重,急召他回宫。彼时他还不是太子,但颇受太上皇器重。此番病重,太上皇也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当时的太子终日只知荒淫宴乐,不理朝政。太上皇在病榻上躺了两年之久,最终撒手人寰,临世前,他密旨让皇上继承王位,皇上本想在继位前见我一面,不想此事被太子得知,派人在路上设伏欲将皇上灭口。我为了救他耗尽了一身的功力,乌发全白,身体一度虚弱到了极点。皇上登基后就将我接到了宫里,静心调养,直到身体完全恢复。”
月织说完,淡笑着看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