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冷若冰霜的话就像一根芒刺扎在凝素脆弱敏感的心头,想起和木尘遥的种种,又忆起昨晚他被赐婚时的沉默,凝素的胸口瞬时燃起了一团火,灼热的刺痛让她几乎失控,尖而长的指甲陷进掌心,鲜血滴滴滚落。
“我已经跟黑朱说好了,就在今日……”丽妃转过头来,婉丽的面容带着令人生寒的残忍,朱唇轻勾,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凡事阻住你我去路的人,他的下场就只有死。”
…………
她离开凝素后,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的朝着玉纤宫的方向走着,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得咯吱作响,明日当空,却敌不过冰封大地。微弱的暖意不足以消融这片寒冷冰雪。
眼前一切都被白雪所覆,皑皑一片,这种干净单一的色彩无疑触动了她的心,一贯微抿的苍白薄唇此刻轻轻牵了起来。
四下无人,天地间静得出奇。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抓起一团雪,沁凉的触感一如十年前那般,带着追忆往昔的温暖。
“母妃,雪花真的好美啊……”
“傻平儿,雪是上苍赐下的礼物,光看是不够的。来,摸摸看,试试它在你手里是什么感觉。”
年幼的她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渴望,迫不及待的在纤妃说完这后抓了一大把雪在掌心,不料雪团被她掌心的温度所融,不多时就化为雪水,留下一片清凉沁透了她年少时懵懂浮躁的心……
四下寒风凛冽,游走的风扬起少女铺在地上的裙摆,水色的流波漾在剔透白雪之上,相映的素洁动人。
她的视线全神贯注的凝在手中的雪团之上,白色的一点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汇聚成暖春细流,牵引着她的唇角缓缓上扬。
男人就是在这一刻从假山后悄无声息的走出,脚步轻缓而迅速的靠近雪地上全无防备的少女。
风声骤起,乌云朵朵飘荡而至,冰封世界仅有的一轮晴日迅速被遮挡,白雪旋飞,温度骤低。
这昏暗前残存的最后一瞬间的日光足以让她看清雪地上那个无声立于她身后的魁梧暗影,杀气四溢,凉意直逼她脑后。
她看得到,她看得到男人举刀从她身后砍向她的动作,她甚至都感觉得到那被杀气所挟,冷风中尖锐的呼啸与速度。
转瞬之间,死亡,扑面直来。
她全知晓,但她却没有躲避,因为她知道,她躲不过。手中的白雪还未消融完全,透凉的冰感亦如幼时她掌心的冰凉。
仿佛再这样一直握下去,她的耳边就还会响起纤妃那无奈心疼的声音,“平儿,莫要着凉了。”
平儿,莫要着凉了……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得心满意足。
就这样吧,她这样想着,漆黑的眼眸在一片莹白中慢慢阖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只是想睡一觉,在凌厉嘶啸的刀风劈向她颈项之时,她的想法只是如此的简单寻常。
钝器袭来,颈部的剧痛让她的愿望成真。清瘦身影瘫倒下去的一瞬,是男人复杂暗沉的目光。
黑朱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失手的那一天。那本应该砍在少女颈上的锋利刀刃在一念之间转了方向,沉重的刀柄劈在了少女的项上。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黑朱皱眉俯视着少女安然苍白的面容,目光聚在他摊开手掌中那逐渐消融的雪团,待到雪流成水,他的脸上重新换上了惯有的麻木冷酷。
随着肆虐的狂风,他将心中少见微小的一丝悯然掩在酷戾的神情之下,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刀……
刀锋落下,血花飞溅。
生命的脆弱,由一个动作就袒露无疑。
一直到黑朱离开,他的眼前还浮现出少女倒地时的恬然笑容。作为隐于深宫中的暗影杀手,他对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她深记得自从纤妃逝世后,这个不受宠的十九公主就从未有过笑容。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少女一天天的长大,但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刀锋会指向她。
惋惜,是多少有的。但从丽妃手中牟取的暴利早已让他的心冷硬如石。泯灭的良知背后是可以让人疯狂的钱势。
人性的黑暗,足以显明。
番外九
当深沉的夜色开始笼罩大地,他心事重重地走在赶往玉纤宫的路上。
飘扬的白雪从未时一直下到酉时,薄薄的一层,覆盖了宫瓦。
自昨夜与她分离后,他一直在反复思忖着少女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在思绪平静清明下来后,他心里也已有了分寸,撑伞夜访玉纤宫,欲找她一叙。
雪花不断地飞旋在他手中挑着的宫灯周围,柔和的光晕将那飞雪一照,愈发显得莹白透彻。
他不由得忆起元夕街市上,她那被花灯照明的懵懂神情,回想起她平日里一贯的冷漠刻板,不禁挑唇莞尔,脚下的步子略快起来。
玉纤宫的门是虚掩着的。他顿住脚步,目光幽幽的望着毫无光亮的宫院内殿,脸色由诧异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