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卸下心事去查户籍,吉祥反倒开始犯愁。
她一股脑地只想破案,都没想过裴砚舟面临的处境。
凶手不是太子还好说,抓住唐监副整治钦天监,皇帝总不能偏袒奸臣。
但若好死不死真是太子,那可就难办了。
皇帝护犊子压着不让查,世人责怪裴砚舟无能,慈小茜等药童死不瞑目。
在吉祥看来,不管太子有没有杀人,他祸害过药童就该死,更没资格做一国之君。
“大人……”吉祥想问凶手真是太子该怎么办,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你说小平子查户籍能找到慈小茜的父亲吗?我怀疑朱陈氏也听说过什么,不然怎就给她编出个老家?”
裴砚舟将看过的信函放到旁边,侧身从木箱里又取出几封文书,翻开泛黄的纸张查阅。
“本官去慈济堂打听过慈小茜,她胆小孤僻不爱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明德学堂,她能明确说出永乐坊应该不是仅凭想象。”
这么说来,可怜的姑娘本该很开心的,等着父亲接她回家团圆。
吉祥揪心地难受:“那朱陈氏还敢造假?就不怕真有家人来找她吗?”
“在朱陈氏的认知里,好人家的子女不可能流落在外。”裴砚舟不用审问都能猜到她的想法,“慈小茜有没有父亲不重要,贫苦百姓闹到府衙也没人在意,最后只能认命放弃。”
吉祥也觉得,慈小茜的父亲没多大本事。
收养慈济堂的孩子并不容易,哪怕是亲爹也得补办户籍,所以等阵子才能接她回家。
要是在衙门当差或有银钱通融,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折。
好吧,先不去想那个无能为力的父亲。
吉祥最近有些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石碑藏尸的幕后黑手,和杀害慈小茜的凶手有仇。他把命案现场布置成天谴,就是想引发骚乱揭发凶手。”
“那幕后黑手是怎么做到的?”裴砚舟翻看文书也不耽误跟她一起推论,“他从何处得到慈小茜的尸体,你以为唐监副有胆量背叛太子?”
吉祥仔细想了想:“就算唐监副没胆量,可他防不住偷尸贼啊!”
“尸体是被偷走的……”裴砚舟心知这种推测最直接,但也最难做到,“首先,唐监副不会随意丢弃尸体留下罪证。再者凶手若是太子,普通人连他的踪迹都打探不到。”
吉祥就等他这句话:“普通人做不到,三皇子可以啊!上回在撷芳轩,三皇子声称唐监副改动过舆图,说他不许别人靠近石碑,只差没催促大人把他抓回来了。”
“可见三皇子早就知道太子干的缺德事,他巴不得皇帝废掉太子立自己为储君,又怕得罪皇后被她报复便宜了别人。”
“权衡之下,做个偷尸贼风险最小,一来他对太子行踪了若指掌,二来唐监副也防不住他。太子不是喜欢沽名钓誉嘛,他就以天谴之名揭发太子恶行,借大人之手助他一臂之力。”
吉祥这话有些道理,裴砚舟摇头笑道:“若真如你所言,三皇子祁渊受益最大,废掉太子确实值得他去冒险,但你还忽略了一个人。”
“谁呀?”吉祥倏地反应过来,拧紧眉头,“大人说的是那个龟孙子,司南絮?”
对啊,他是太子的头号狗腿子,按理说最该防备三皇子,怎能让对手有机可乘。
裴砚舟看她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可爱,指尖不由自主覆上她眉心,温柔抚平她烦恼的小褶子。
“吉祥,本官答应你,无论凶手是谁都不会放过他,还给那些姑娘迟来的公道。”
裴砚舟叫惯她小祥子,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反而叫她有些不自在。
想到魏平都替他担忧来着,吉祥凝视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心里忽觉不是滋味。
“我说过咱俩携手横扫官场,帮你实现成为百官之首的愿望。可再大的官都大不过皇帝,裴砚舟,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吗?”
裴砚舟也望着她波光潋滟的水眸,她眼底像被春风拂过绽开惊艳天地的芳霏。
四目相对,吉祥被他看得有些迷糊。
彼此眼中像有两条看不见的红线,往中间延伸出来系在一处,不断拉近两人的距离。
她闻到他唇齿间的茶香,耳边依稀响起他喃喃自语。
“贤臣应效忠明主,不侍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