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说:“李长吉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竟然先去世了,诗坛上没有人能继承他了。”
旁边一个少年说:“长吉之后就是杜公子了。”
他本想拍马屁,想说杜牧将成为一代诗歌大师,但因为杜牧前面刚提到李贺的去世,听起来好像在说杜牧也要早逝,这下拍到马蹄上了。
杜牧冷笑说:“我怎么敢紧随李长吉,还是李兄先请吧。”
那人还没意识到,还在谦虚。
楼上有人喊:“是付公子吗。”
韩公文就借口在楼上有别的约会,告辞上楼。
第三层的茶楼里大多是外地官员和文人,人已经不多了。付云起刚上楼,就看到顾先生一个人靠窗喝茶,他招手让付云起过去。付云上前行礼后坐下,原来顾先生也是单身,中秋之夜没有地方去,就来天宝茶楼自己坐着。
这一层的茶楼里多是来京城办事的外地官员和他们关系密切的文人朋友,他们的话题多是各地的风情,自然也包括政治和军事情况。付云起觉得这些人说的高霞寓在铁城大败和洛南围捕叛军的事,和自己亲眼看到的不一样。
郑奇想听听江湖游侠的故事,顾先生说那些在上层。这个茶楼是环状的回字形结构,不光底楼看得清楚,上一层也能互相看到。
果然,那边都是穿着劲装、背着长剑的大汉,一个个留着胡须,看起来很雄壮。仔细一听,他们讲的确实是江湖游侠的事。郑奇很高兴,想上楼去听,顾先生只是笑笑没说话。
付云起问:“顾先生为什么笑?”
顾先生说:“真假难辨,有时候看起来像真的,其实是假的;看起来像假的,倒可能是真的。”
付云起也探头看了看,发现楼上一个人讲得非常生动,仔细一看,原来是“神算子王清”。
付云起笑着说:“这位王先生可能在讲书记门的《侠隐记》吧。”
顾先生点点头说:“宣扬别人的好处,隐藏别人的缺点,固然是好事。但是只是听说,没有亲眼看到就信以为真,大肆宣扬,又能有多少真实呢?”
付云起对韩公文说:“看来这天宝茶楼名不副实,你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看到啊。”韩公文连声说遗憾。
顾先生笑着说:“其实没事的时候,自己坐在角落里,泡一杯清茶,在人声鼎沸之中,也可以找到一些灵感。这些故事或许有真的,但是传来传去,慢慢失去了真实性,随便听听,以后当做谈资也不错,何必每件事都追求真实呢?”
四个人坐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茶楼里的长安本地人都回家团圆去了,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外地人在默默思念家乡。
付云起说:“今晚的月亮很好,我们找个好地方赏月怎么样?”
郑奇连声说好。顾先生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和这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感觉好像回到了年轻时代,也笑着同意了。
郑奇说:“不如去东门城楼顶上吧?”
韩公文笑着说:“你这不是找东门的将军惹麻烦吗?”
顾先生也开玩笑说:“今晚兴庆宫里有灯会,郑公子坐在春明门楼上,是想找宫里的红拂女吗?”郑奇窘得脸都红了。
付云起笑着说:“我想起一个地方,很清静。”
郑奇忙问是哪里,付云起说:“晋昌坊大慈恩寺的塔顶怎么样?”
郑奇拍手说:“那里最好。”
顾先生笑着说:“这里算是长安城最高的地方了,好是好,但可能会打扰和尚们修行。”
郑奇说:“我们悄悄上去不就行了。”
四个人就动身去大雁塔。郑奇和韩公文平时要应酬客人,每隔五天还要去京兆府报到,说说自己的行踪,习惯了约束,今晚有机会放松一下,自然不肯好好走路,就在房顶上飞奔,展示轻功。
顾先生微微一笑,也轻松地跳上房顶,看着三个人跑,就能看出他们的功夫高低。韩公文全力奔跑,但脚步很重,好几次踩坏了人家的瓦片。郑奇好一点,虽然年纪还小,修为不够,但看得出受过高手指点。
付云起的步伐很特别,忽大忽小,在屋脊、斗拱、树枝等突出的地方借力,走的路线虽然不直,但不怎么费力,这是他在武陵山中学到的。
付云起看到顾先生不紧不慢,好像在散步,又像在风中飘行,不由得非常佩服。老疯头的轻功是绝顶的,是在悬崖高山中练出来的,顾先生却好像天生就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大雁塔高二十丈,共有七层,最下面一层就有三丈多高。韩公文觉得有点难,自己的轻功肯定上不去,郑奇看了一眼,也知道上不去。
正在犯难的时候,韩公文突然觉得腰被抓住了,接着一股大力涌进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落在塔的第二层,那里有窗户,韩公文忙伸手抓住。刚回头,郑奇也扑了上来,韩公文忙拉住他。
付云起觉得自己一年来内功大有长进,估计可能上得去,看准了一个突出的地方,奋力向上爬,眼看右手已经摸到了瓦片,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翻上去,心里有点得意,这个方法还是他在华山东峰时向玄明道人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