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璟闻言默然。他放弃家中蒙荫,投身军旅博求出路。对于军队的掌控和重视,较旁人更甚。也明白对于军官朝臣和普通士兵,需要不同的掌握方法。
前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对于上级军官和朝中涉及军事的朝臣,要学会风雨不动安如山。因为对于这些人而言,只有无止境的欲望和对最高权力的渴望。他们心中的算计,比你想象的还多。你无法判断,冷箭会从哪一方射来,更无法判断哪一箭是要你死。
后者则需要笼络,且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君。州府也好,县衙也罢,即是朝廷,也是军队。
军队的将领到了大祸临头时,不乏有判主之人,唯独麾下士兵还会有护主的想法。爱卒如子,视卒如手足,卒子才会忠心耿耿。将与卒,同进退。你吃饱你也吃饱,到了两方都挨饿时,即便找到食物,也要先让给底下人。
得到的战利品,也要分给底下人,自己分文不取。喂饱了底下这群人,才算成功。
而今裴皎然以一己之身,替他们挡下独孤忱的轻慢。何尝不是爱护手下的一种表现。
她这个县令跪的不是独孤忱,而是在权衡下牺牲个人尊严,保住他们所有人。免得他们和她一样遭受侮辱。
经此一事,州府和县衙的人都会对裴皎然敬佩有加。若无她舍身,只怕所有人都会抬不起头。
“下次不必如此。”李休璟闷闷道。
“嗯。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刺史出言,不然我大概真的被扒了县令服制吧。”裴皎然眯眸,眼中浮起算计,“他拿着使持节,倒真是让我无从下手。怎么才能让他快些回去?”
说着裴皎然皱眉,一脸的嫌弃。她实在是不喜欢独孤忱。
沉吟半响,裴皎然转头看向李休璟,“李刺史,我突然有个主意。就是需要您帮忙。”
潋滟桃花眸中充斥着算计。
“你说。”
“不知刺史那个细作是男是女?”裴皎然唇梢缓慢挑起,满眼恶意算计,“若是男的,就好办许多了。”
打量着玉面丹唇的裴皎然,李休璟眉头一皱,艰难地启唇,“男的。”
“那就好办了。”裴皎然凑近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休璟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神色怪异地看着裴皎然。
“我可以让他试试。”
得到答案,裴皎然回身。长发不偏不倚刚好从李休璟面上拂过,叫他心痒。
如同鬼使神差般,李休璟伸手抓住了那缕长发,欲拉她入怀。转眼一线银光闪过,手上只剩下几缕发丝,而裴皎然已经站在几步外。
“刺史自己没头发嘛?扯住我头发是想做什么。”裴皎然握了把匕首,不悦地道:“夜深了,刺史回去休息吧。”
说完裴皎然转身掀帘入内,转瞬帘后烛火骤灭。
只剩下李休璟眼前这盏灯还亮着。他看看烛火,眼露无奈。
在县衙赶自己走,在自己的地盘她还赶自己走。
思付一会,李休璟端起烛火缓步离去。
可躺在床上的裴皎然,却一脸凝重。
李休璟到底想干什么。
她猜不透他。
席卷的困意最终侵蚀了裴皎然的思绪,她眼皮垂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