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掉过身去,把尾巴朝着手杖。“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博福尔先生一而说,一面把小狗从头到尾转过半个身子,又向它伸出手杖,“跳呀,皮斯塔什先生。”
可是皮斯塔什和第一次一样掉过身子,尾巴对着手杖。博福尔先生做了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退刚才说的那句话,可是这一次,皮斯塔什的耐心已经到了顶点,它发狂
地扑到手杖上,从亲王的手里咬过来,然后把它咬断了。
博福尔先生从它的嘴里拿过两段断掉的手杖,带着非常严肃的神情还给夏维尼先生,对他连声表示万分抱歉,并且对他说晚会到此结束,不过,如果他愿意在三个月以后观看另一场演出的话,到那个时候,皮斯塔什将会学会许多新的本领。
三天以后,皮斯塔什给毒死了。
大家寻找下毒的罪犯,可是正像谁都猜想得到的,始终没有人知道罪犯是哪一个。博福尔先生给小狗造了一个墓,立了块墓碑,上面刻着:
“皮斯塔什长眠于此,它是世间最聪明的狗之一。”
这句颂词看不出什么问题,夏维尼先生无法阻止他这样做。
可是,这时候公爵公开说这是在他的狗身上试脸毒药的效用,以后就该轮到给他吃了。有一天,他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大叫大嚷,说他肚子疼,又说是马萨林叫人给他吃了毒药。
这个新开的玩笑传到了红衣主教的耳朵里,把他吓坏了。万森城堡的主塔被认为是对人体健康十分有害的地方。朗布伊艾夫人曾经说过,那间皮诺朗斯、奥尔纳诺元帅和旺多姆大院长在里面死去的房间和砒霜一样,这句话非常见效。马萨林下令酒和肉一定得有人先试尝以后,才给这位犯人吃。这样,拉拉梅警官就以品酒人的身分安插在犯人身边。
然而,夏维尼先生因为无罪的皮斯塔什已经为之丧命的无礼行动始终不肯原谅公爵。夏维尼先生是已故的红衣主教的心腹,甚至有人说是那个人的儿子。他想必多少懂得一些怎样行使暴政的手段。他开始向博福尔先生挑衅了。他把一直让公爵留到今天的钢餐刀银叉子全部拿走,换了银餐刀木叉子。博福尔先生非常不满;夏维尼先生叫人回答他说,他刚刚得知红衣主教对旺多姆夫人254说,她的儿子要在万森城堡的主塔里待上一辈子。他担心他的犯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会企图自杀。半个月以后,博福尔先生发现在去网球场的路的两旁种了两行像小手指一样粗的树。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别人回答他说是为了有一天让他有树荫遮阳。最后,有一天早上,园丁来找他,对他说,为了讨他欢喜打算为他种石刁柏。谁都知道,在今天种石刁柏要四年才能长成,当时的园艺没有这样进步,需要五年时间。这种礼貌的表示使博福尔先生勃然大怒。
于是博福尔先生想到现在应该运用他的四十种越狱方法中的一种了。他首先想试试最容易的一种,那便是收买拉拉梅,可是拉拉梅是花了一千五百个埃居买到这个警官职位的,所以他牢牢抓住不放。因此,他不但不同意这位犯人的要求,而且还赶快去报告夏维尼先生,夏维尼先生立刻派了八个人放在亲王的房间里,又把看守的人数加了一倍,把岗哨加了两倍。从这时起,亲王每次出去散步,就像舞台上的国王一样,前面有四个人,后面有四个人,再后面压队的人就更多了。
最初博福尔先生对这种严格的措施感到好笑,甚至变成使他能够消消遣的事情。一有机会他就说:“这叫我很开心,这让我生活多样化。”(博福尔先生原来想说这让我得到娱乐,可是,正像大家所知道的,他总是说不出他想说的话。)接着,他又添了一句:“此外,当我想摆脱你们给我的优待的时候,我还有三十九种方法。”
可是,这种消遣终于变成了一件令他烦恼的事。博福尔先生由于要充好汉,坚持了六个月,可是过了六个月,他看到每次他坐下那八个人也坐下,他站起那八个人也站起,他停步那八个人也停步,他不禁皱起眉头,开始度日如年了。
这种新的迫害激起了他对马萨林更深的仇恨。亲王从早骂到晚,骂的全是马萨林难以入耳的粗话。这真叫人胆战心惊。红衣主教对万森城堡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他不由自主地把他的红色方帽戴得低低的,压到脖子上。有一天,博福尔先生把所有的看守都找到一起尽管他口才不好是尽人皆知的事,可是他却对他们发表了这样一段讲话,当然这是事先准备好的。
“诸位先生,”他说,“你们忍心让仁爱的国王亨利四世的孙子饱受凌辱和止入(他本来想说“耻辱”可是说错了),就像我的祖父常说的那样,真是活见鬼255!我几乎在巴黎当了王上,你们知道吗!有一整天,我把国王和王太弟置于我的保护之下。王后对我可喜欢呢,她称呼我是全国最正直的男人。诸位市民先生,现在把我放出去,我就去卢佛宫,扭断马萨林的脖子,以后你们都是我的侍卫,我让你们人人都当上军官,拿到可观的年金。真是活见鬼!开步走!”
可是,尽管这些话说得这样动人,亨利四世的孙子的口才却没有打动这些铁石心肠的人,没有一个人动一动。博福尔先生看到这个场面,就对他们说,他们全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把他们看做他的残忍的敌人。
夏维尼先生一个星期里来看他两三次,公爵就利用这个时候威胁他。
“如果有一天,”公爵对他说,“您看到一大群巴黎人,身披饱甲,高举火枪,跑来救我出狱您如何是好呢?”
“大人,”夏维尼先生朝亲王深深鞠了一躬,回答说,“我在围墙上有二十门大炮,在地堡里有三万支枪,我要狠狠地对他们开枪开炮。”
“好的,可是,等到您放完三万枪以后,他们就会来攻打主塔,一攻下主塔,我不得不让他们把您吊死,自然,我会对这一点感到万分抱歉。”
说到这儿,亲王也向夏维尼先生非常彬彬有礼地鞠了躬。
“可是我呀,大人,”夏维尼先生说,“只要有一个乡下佬跨进我的暗道,或者爬上我的围墙,我就只好万分遗憾地亲手把您杀死,既然您如此友好地对我说了知心话,而我掌握着您的生死大权。”
他又向亲王行了一礼。
“好,”公爵继续说,“可是,毫无疑问,那些好汉只有在吊死基乌里奥·马萨林先生以后,才会来这儿,您怕给巴黎人用四匹马来分尸,是不敢碰我一碰,会让我活命的,四马分尸可要比吊死还不舒服,哈哈。”
这些又亲昵又带刺的开玩笑的话,会讲十分钟,一刻钟,最多时讲二十分钟,可是最后总是这样结束:
夏维尼先生向房门转过身去,叫了一声.
“喂,拉拉梅!”
拉拉梅走了进来。
“拉拉梅,”夏维尼先生说,“我把博福尔先生特别托付给您,您要按照他的地位和身分尊敬他,因此一刻也不要离开他。”
接着,他向博福尔先生行礼,走了出去,他的带着嘲弄味道的有礼貌的态度,使得博福尔先生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