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穗委婉道:“周先生,您是个好人。”
“却并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周时予语调不急不缓,仿佛在娓娓道来一曲沉积旧事:“上次见面你很惊讶,说很难想象我这样的人,也会为了结婚困扰。”
男人释然一笑:“我想,大概是我还有许多不足。”
所以才会被她拒绝。
未完的后半句,两人心知肚明。
春寒料峭,或许是在风中站了太久头脑不清,又或许是男人一闪而过的落寞表情揪紧她心脏,盛穗长袖下的手成拳,脱口而出道:
“你说再见面的事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吗。”
四目相对,周时予漆黑双眸满是郑重:“这件事上,我不会对你说谎。”
“好,”盛穗深吸口气,寒风入肺后轻轻颤了下,“给我点时间考虑,可以吗。”
“当然,”周时予细心注意到她发抖,脱下西装外套从窗口递来,温声道,“外面天冷,当心着凉。”
盛穗再次谢绝了男人的好意。
傍晚她特意乘坐公交车回家。
每当心烦意乱或是纠结不定时,盛穗都会将自己丢进人潮拥挤;藏匿于市井百态中,清楚无人在意她存在,反而有一份随波逐流的安全感,足以让她安然放空。
正值下班高峰时期,走走停停的公交车内人头攒动,直到驶离市区开往偏远地带,乘客才进少出多。
快到站时,盛穗终于等来最后排的一个空位。
坐下将包平放在腿面,她拿出手机、想用黑屏检查发型,却意外收到周琦的短信。
【周琦:介绍人那里我只说了性格不合,你不用担心】
【周琦:我为那天的粗鲁道歉,以后也不会打扰你生活,你能不能和那位周总说一声,让他高抬贵手?】
盛穗看完不由蹙眉。
她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能让周琦在短短一天时间态度大变;但至少她可以肯定,只有周时予能做到这些。
萍水相逢的人,已经数不清帮过她多少次。
而如果不是周琦主动找来,盛穗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周时予曾默默无闻帮过她。
盛穗点开和周时予的对话框,垂眸看最后一条转账,以及满屏她发送的苍白感谢。
所以,她要为了这件事再度电话道谢、然后又一次残忍地拒绝对方么。
犹豫不决时,盛穗就听前排的一对老年夫妇在争执。
她仔细一听,原来是车窗关不上、外面寒风对着奶奶猛吹,旁边的爷爷就要脱下外套给她挡风,奶奶怕他挨冻又不肯,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决定外套各披一半,结果就是既没给奶奶挡风、更没给爷爷防寒。
盛穗在后排看到白发苍苍的夫妻俩相视一笑,心底倏地一片柔软。
她不信爱情,如果非要她形容对婚姻的最高期待,盛穗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相敬如宾”。
比如她此刻目睹的温馨。
黑色外套半披半盖在前排两人头上,衣袖随风舞动,不知为何,盛穗忽然想起告别时,周时予怕她受凉而递来的外套,同样是黑色。
至少在这一刻,她想她大概很羡慕这对相守到白头的夫妇,也同样贪恋着周时予曾给她的片刻温暖。
哪怕这份眷念无关情爱。
直到嘟声停止、电话接通的那一刹,盛穗都没想清他打给周时予的具体理由。
听筒那端寂静无声,男人用沉默表明他足够的耐心。
“相亲的事,我改变主意了。”
全凭直觉冲动的盛穗语气加快,耳边仿佛回荡着声响催促她一口气说完,否则下一秒就要心生退意而挂断电话:“我的意思是——”
“周先生,我们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