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说道:“那些流言哀家也略有耳闻,半真半假,你不必过多在意。皇上明日便抵达京城,阖宫上下在宫门处迎接皇上,明日你好好打扮一番再去。”
闻言璞玉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一袭月白色春衫,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裙子剪裁煞是合身,穿着十分轻便舒适,这套衣衫虽不是华丽大气,但是别有一番韵味,也没有很差劲呀!
太后看着她,笑道:“明日是举国欢腾的日子,穿这么素雅的衣服有些不妥。”
拜别了太后一路往回,从她初入宫闱以来,太后一直明里暗里地帮她,莫非太后是看上了她的聪慧?可这后宫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女子年轻的容颜和聪慧的女子了,她初来乍到时只是众多嫔妃中一名容颜凡凡的秀女,那时的陈锦林和裴沛美貌名气皆在她之上。因为她日后能够帮助皇后,所以皇后出手帮助,但太后已是这后宫里尊贵的女人了,这些暗涌已经和她无关。
第二日天色还未完全亮,远处亭台楼阁,院中花草在清晨薄雾的笼罩下看得不真切,玲珑将她叫醒,按品梳妆打扮,换上昨日尚衣房送来了成色鲜艳的新衣,面敷粉黛,妆容精致,精心打扮过的她少了山水温柔,多了一份精修细琢的美丽,与素日里的她相差甚远,璞玉颇为不习惯,昨日她应允了太后,今日只好如约而行了。
璞玉随着阖宫上下到宫门处迎接他,她站在第二排,他昂阔步走在一众将军将士前,他与她相距颇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她感觉格外心安与踏实。初春时节听闻他在远方受了重伤,她原本忐忑的心更加不安了,如今亲眼目睹了他凯旋归来,她高悬着的心终于稳稳的落回原处。
直到阖宫退下,璞玉仍旧没能看清他的面色,她的脑中自动浮现出了他抿唇而笑时霁风朗月的样子。璞玉回到净玉阁时已是晌午,头上的簪子珠翠压得她的脖子累得慌,还未用午膳就唤来玲珑卸下的妆容。
用完午膳,璞玉未觉困倦,晚间也没有什么事,便带着画具和玲盯一同出门,前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做什么事都不能心平气和,如今心安了,也该出门踏青了,不然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她画画时总是太过于沉迷,很容易忘身在何处,玲盯在一旁,她会更安心些,因为周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玲盯都能及时提醒她。
云淡风轻近午天,旁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清风轻轻拂过,弄皱了一池碧水,涟漪轻缓无声荡开,春风乍起,水波出兴。两岸繁花开得如火如荼,彩蝶翩翩流连期间。
璞玉熟练的铺开画纸,沾墨落笔。
少年她跟着师父学画,每逢春日师父就会带她去城郊踏青,他们的踏青与寻常人踏青有所不同,去到城郊,她和师父各找一处坐下,然后画眼前的山水繁花。那时的晏希总是喜欢每日待在她家里无所事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每逢踏青时,他便与她出门,一同去踏青。她在一边画画,他就找一处他觉得舒服惬意的地方看他的医书或是睡觉。一去便是多年,春日踏青作画俨然成为了她必不可少的习惯。入宫这些年里,师父晏希都不在她身旁,她就自己去。
两岸风景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璞玉用红笔在纸的右下角处落款,抬起头时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宋瑾,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此处,没有传召没通报,璞玉又是惊吓又是欢喜,眼前的人肤色黑了许多,清瘦了些许,而他的眸子一如从前,乌黑亮。
璞玉欲要浅蹲行礼,他一把扶住她,温声说道:“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行着些虚礼了。”
璞玉看向一旁的玲盯。玲盯心神领会,眼神瞥向宋瑾,双手一摊,意思是皇上来了一段时间了,但皇上不让她提醒。
璞玉说道:“皇上久等了。臣妾拒绝了太后的提议,多谢皇上。”
封为贵妃之事表面看似是一个额外的晋升,是额外的恩宠,实际上卷入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成为了后宫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成为能牵制皇后的棋子。她不愿成为步步为营的棋子,她更宁愿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宋瑾将手中的食篮递给她,笑道:“朕带来了你喜欢桃花酥,双倍恩情,你该怎么谢朕?”
璞玉接过桃花酥,她有些为难,他是君王,这个天下都是他的,她能送什么里他?难道如同往日般去仪和殿帮他抄书?她每日还要去太后处抄佛经,若是还要再去仪和殿帮他抄书,这可真是太为难她了。眸光扫过桌上的纸磨笔砚,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璞玉拉过宋瑾,让他坐在临近湖面的石凳上,背对着对岸锦簇繁花,他的面容清俊,一袭白衣,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说道:“臣妾为皇上画一幅肖像作为谢礼,如何?”
用最喜爱的画画表达真心的谢意。宋瑾点头应允。
璞玉一直知道宋瑾长像俊美,却从未如同此刻这般细致的打量他,细致到际线边上若隐若现的疤痕都看得一清二楚。璞玉多数是画山水百花,甚少画人物肖像,她一直觉得人物肖像难画,因为人物肖像十分注重人物的神态。画人物肖像时一定要抓准了人物的神态,这就需要被画之人要在现场而且要保持着同一个神态。
忽闻徐泾轻声叫了一声宋瑾。徐泾是有分寸之人,若是不是十分火急之事,他也不会出声打断,宋瑾保持着原有的样子坐在石凳上,温声道:“何事?”
徐泾恭敬的说道:“林晚成将军在仪和殿等您。”
宋瑾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说道:“玉儿,我去仪和殿一趟。春天还有些凉意,你早些回去,莫要着凉了。”
说罢,带着徐泾离开。璞玉一愣,低头看已经画了大半的画,周边的景色以及他的轮廓已经画好,仅剩他的五官还未,人已走远,她怎么捉住他的神态。璞玉只好收拾东西,回净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