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一路睡至巳时中,才迷迷糊糊的被钟娘唤醒。钟娘说难得今日天气好,要带着姜苒出门吹吹风,她早向王福打听好,听说京郊有座送子观音庙,是早些年的旧寺,京中修建了大昭寺后,那里的香火便渐渐少了,倒是个图清静的好地方。
自从白逸修病好,姜苒也是接连着多日未有出宫,整日懒在临渊阁,好容易某日大早兴致冲冲的在苑中数数嫩芽,活络活络身子,结果被某人阴沉着脸色,冷言冷语的赶回了阁中。如今听钟娘说要出门,姜苒还是极有精神的。
她虽不图腹中务必是个公子,但去祈求菩萨保佑腹中孩子健康顺遂还是有意义的。因徐贲之事,姜苒连月来皆穿素衣,今日亦是着了身玉兰色的曲裾,通身上下唯有束带处带了几分粉蕊色,姜苒虽在孕中,腹部隆起,可腰肢依旧纤细,遥遥望上去,身量上倒是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小妇人成熟的风韵。
姜苒的墨发早已及腰际,青丝厚重,全部绾髻颇为沉重,反正只是出宫闲游无需那般正式,钟娘便将姜苒的长发半绾半散着,随意寻了只素钗固定。
用了早膳,钟娘扶着姜苒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向京郊而去。马车行的不快,稳稳的跑在幽州的街道上,渐渐的马车跑出了闹市,周遭愈发清静,姜苒将窗幔撩起,来幽州后除了从前每日来往于东宫和码头,很少有机会乘车出来。
马车跑了近一个时辰,才缓缓停至观音寺前。观音寺虽说是旧寺,但也不过才修建了几年光阴,寺中一切尚新,若非是京中修建了大昭寺,观音寺的香火还能再兴旺几年。
观音寺比想象中的更壮阔些,如今正逢春初,万物尚未绽放,寺中人又稀少,望上去难免有些寂落萧条。
寺庙是单层歇山顶式设计,多由青石砌成,顶部亦覆盖青瓦,寺庙中央筑有一丈高的送子观音像,像下设有紫檀大方圆香炉,炉中香火依稀。
本就是为了图清静,钟娘并未暴露身份,只是扮成普通富贵人家,前来求炷香。
有小和尚迎出来,引着钟娘和姜苒向殿内走,观音寺因地处京郊,方圆颇大,入了寺中绕过观音铜像,还需再穿过一方殿宇。
观音寺西侧盖有一排简室,正中央的屋舍正开着窗,窗内坐着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二人对面而坐,中间的方案上正烹着一壶热气袅袅的清茶。
楚桓为封明枫斟了一杯清茶:“封世子,这观音寺在京郊少有人来,你无须担心。”
封明枫接过楚桓递来的茶:“我听消息说楚彻回幽州了。”
楚桓闻言一笑:“世子消息倒是灵通,我这得了可靠情报,楚彻确实将大军留在燕西做障眼法,自己悄悄回了幽州。”楚桓说着眯了眯眼睛:“想来他的下一步就是再悄悄赶往渔阳。”
封明枫闻言不由得抬手一捶桌案,有些愤恨:“只是不想秦王这般无能,不过才拖住楚彻三个月,他那点作用,还不及中山在背后玩阴的。”
楚桓听了一笑:“除了拖住楚彻的步伐,燕西一战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楚彻折了徐贲这等猛将,他对中山的处理,想来也与徐家生了嫌隙。”
“说来可笑,楚彻竟然放过了中山?放过了姜铎?”封明枫听了也是一笑,言语中甚至带了些不可置信。
楚桓挑了挑眉,楚彻此举哪止封明枫费解,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且不说楚彻从前和中山的仇恨,就单论此次,姜铎在背后□□刀将徐贲害死,按照楚彻以往的性子觉不会放过姜铎甚至是中山。
只是他竟然将原本发至淮水北的精兵又悉数撤回,而且大败秦军之后,直接返回幽州,军队也只是留在燕西并未南下攻击中山。
楚桓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他品着茶,回味良久,才抬眸看向封明枫,他的眼中含满了深意的笑:“所谓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吧。”
封明枫想了片刻,反问:“你是说他从中山纳回来的王女?我倒是常听月儿提起,怎得生的绝美?比明月还美?”
楚桓闻言眸中的笑意加深,他只是看着封明枫只笑不语。
封明枫瞧着楚桓那笑意,忽然起了兴致,他似乎带了不屑的笑了笑:“我倒还真是想见识见识,什么样的女人能左右得了楚彻。”
封明枫在渔阳时便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如今活至二五,也是自称阅女无数,府中更是姬妾如云。但是不知出于何种感情,便是只瞧着自家妹子封明月生的最美,他后院那些与之相比可谓云泥之差。
楚桓瞧着封明枫那轻浮的笑意,他回忆了一番姜苒,随后好心提醒:“封世子还是将心思先放在渔阳吧。”
“美人与渔阳我都要。”封明枫闻楚桓此言不以为意,他的笑声有些放浪。
楚桓看着封明枫的反应,眉心似乎一蹙,他垂眸品茶,却听封明枫的笑声忽然止住,抬头看去,只见封明枫愣在对面,双眼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
楚桓顺着封明枫的望去,午时阳光正好,照在女子温柔的侧颜上,她肌肤白嫩的好似水中含苞的芙蓉,长发如缎勾勒着她背后美好的曲线,她嫩如春笋的小手正扶在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步伐很慢,不难看出小心翼翼,她由一个微高的仆妇扶着,旁边又有一个小和尚在前引路,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女子生的极美,可显然是有了身子,已做他人妇。
楚桓看着朝这边而来的姜苒亦是一愣,他的目光紧锁在姜苒隆起的肚子上,他盯着随后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恍然明白,楚彻为何明明已经驻兵淮北后又突然撤兵,为何这般轻易的放过姜铎放过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