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衣叔叔的心意,他当然心领神会,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少有的喜悦之色。这个黑衣叔叔似乎是继白居易后,第二个善待他的人。
这次,他绝不能错失机会!
于是,钱柳每天都站在黑衣汉子身畔旁听,他只是旁听,那黑衣汉子并没有直接教过他,也始终没再说要正式收他为徒。
钱柳反正已无别处可去,也乐得听其谈剑论道,多学一些关乎剑道的东西。有许多东西是白居易并没提及的,譬如那叔叔会说,剑道的最高的境界并非人剑合一,而是人剑两忘!钱柳连人剑合一亦不明白,更遑论人剑两忘了。
对其而言,剑法及剑诀已极博大精深,仿佛遥遥也学不至尽头,更莫要妄想达至人剑合一或人剑两忘境!
除了练剑以外,由于中秋佳节渐近,那黑衣汉子有回还带他和王建到就近的市集办货,钱柳始知道他原来在这繁嚣的市集内开有一间客店,名为“;烈山阁”烈山氏,也作厉山氏,烈山氏就是中国传说中的上古帝王炎帝,因以火德王,故称为炎帝或赤帝。据说耶律家族的祖先就是炎帝
烈山阁?他如此的不平凡,却是一间客店的老板,内情确是匪夷所思!
回程的时候,三人经过一座破落的山神庙,王建忽尔童心大作,建议道∶
“师父,时近中秋,徒儿想往山神庙许个愿,可以吗?”
民间的风俗已深入民心,纵然是白衣的王建也不例外,黑衣汉子虽是不语,却并不反对。钱柳似乎不大愿意踏进神庙,但亦没有违逆。
荒山古庙,乏人问津,连庙祝也踪影杳然。座上神像积满尘垢,蛛丝盘结,大致瞧得出模样,似乎供奉的是吕洞宾。
神案前更无香烛,王建也不以为意,亦不顾忌自己一身白衣,就这样跪在地上,双掌合什,喃喃地向吕洞宾道∶“信男王建,求吕洞宾保佑师父身体安康,更求吕洞宾保佑师父能收六六为徒……”
平凡的心愿,平凡的祝福,此刻他仿佛已不再是一个学剑的男孩,而是如一个平凡的孩子般,在祈求着上苍为他双亲多添平安。
他虽只是喃喃低语,然而荒山悄寂,那黑衣汉子和钱柳仍听得十分清楚。
黑衣汉子听罢,欣慰之情溢于表上;钱柳见王建如此关怀自己,心中暗自感激。
王建还罗罗嗦嗦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对钱柳道∶
“六六,你怎么不一起求神?难道你不想师父收你为徒吗?”
钱柳有感于他适才一番诚意,不忍如常般冷然不答,于是淡淡地道∶
“心是神,神是心,若要问神,先自问心!”
此番话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王建阅历尚浅,当然不解其意,那一直不语的黑衣汉子听罢却是深深一阵感触,随即问道∶
“六六,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钱柳道∶
“我自己说的。”
那黑衣汉子微微动容,想不到一个孩子竟可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又道∶
“那我亦不问神,我来问你!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钱柳冷冷凝视座上吕洞宾神像,徐徐吐出二字∶
“恨天!”
“恨天?”黑衣汉子更是一怔,问∶
“你为何要恨天?”
钱柳默然,他本来也想黑衣汉子明白他的心意,他要来也想得到旁人了解,可惜,他根本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更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对苍天造物之恨!
他继父白居易一生尽行仁义,结果身首异处,惨遭灭门!但那个黄巢却可逍遥快活,显赫江湖。假若苍天有知,或世上真有明察因果的吕洞宾,那为何不还白居易一个公道?到底天道何公?
黑衣汉子瞧他满是忿然之色,知他不欲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转问道∶
“除了恨天,你还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