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着他喝下那碗肉汤后,看见他比先前有精神多了,李寡妇沉甸甸的心头突然变得一阵晴朗。
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她忍了半晌之后,就把自己遇到的这桩事,跟自己的儿子说了。
她儿子听了,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李寡妇见他这样,心里生出来的愧疚,像是要把她压垮一样。
她一边哭一边忍不住的解释了。
“儿啊,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早在你倒下的那一天,咱家的田地就被你大伯给占了。”
“娘以前一直都对外宣称,是。,我一直都是靠着嫁妆过日子,一直都在省吃俭用。实际上,我这些年,在外面找了好几个姘头。那胡德旺就是其中一个。”
“然而我没想到,胡德旺家就那么作贱我。他几个儿子都没拿我当个人看……”
李寡妇的儿子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娘说着这些事,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等到搞清楚来龙去脉后,他突然一本正经说道:“娘,过几天,你去陈老头那里,让他给你瞧个脉吧?”
李寡妇不大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
“儿啊,我这身子好端端的,干嘛去瞧病?有那个闲钱,还不如给你多抓几副药来吃。”
她儿子轻轻的闭上眼睛,然后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娘,我已经隐隐有个感觉,我算是时日不多了。”
李寡妇一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她当即就泪流雨下。
她一脸激动的抓住自己儿子的手,疯狂的摇头道:“儿啊,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的。娘还盼望着你,亲眼看着你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哩!”
她儿子无奈的笑了一声:“娘啊,有道是,阎王叫你三更死,怎会留你到五更?”
“娘,当初我能在战场上侥幸保下这条命,全靠了胡黑熊帮忙。否则,你得知我死在战场的那一天,你跟我媳妇儿,还有我那两傻孩子,就被我大伯悄悄捆到县城卖到窑子里去了。”
“娘,你听我的,去陈老头那里瞧个脉。如果你怀有身孕了,你就去找胡德旺家!要逼着他们负责。”
“这样一来,你、我媳妇儿、还有我的那两个傻儿子,才有一条生路!”
一口气说完这话,李寡妇的儿子就累的直喘粗气。
李寡妇见了,担心的不得了。
赶紧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带着哭腔道:“儿啊,你慢点说。娘都听着呢!”
她儿子闭了闭眼睛。
休息好了,他才睁开眼睛说道:“娘啊,我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觉得胡德旺家是在故意作贱你。但是,人活着就是要活着啊……”
“人如果死了,就什么东西都没了。就像儿子我一样……”
李寡妇听到这话,常年绷紧的神经突然崩断了。
她抱着自己儿子枯瘦如柴的手,呜呜呜呜的哭了好久好久。
把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和难受全哭出来了后,她才眼睛通红的对着儿子,重重点了一个头。
“儿啊,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照做的。”
她儿子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精力早就用完了。
如今见自己的娘还能听自己安排,他无声的笑了笑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李寡妇给他掖好被子,便把窝里剩下的一点粟米稀汤盛出来,自己喝了几口,又给两个孙子喂了两口。
最后剩下的那一口,她喂给自己儿媳喝了。
儿子说了,他这儿媳妇指不定会死在他前头。
这孩子命苦,生下两孩子后,还自个儿疯了。
她如果哪一天死了,她还得想办法给她弄一卷席子来,给她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