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既然这宋应星一心想春闱得中,通过此途说动崇祯帝,为他成立一家研究院,宛儿也不好说什么了。
宛儿不好说什么,并不是因为她放弃了劝说宋应星的想法,而是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第六次春闱,宋应星的结果会跟前五次一样,那就是落榜。
如果宋应星,明知道自己会落榜,还去参加春闱,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宋应星并不知道,自己这第六次春闱会同前五次一样落榜。
由此可判断,宋应星并未破境。
张老樵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继续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张宛儿。张老樵不光嗑着瓜子,还捧起了一杯茶,轻轻吹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滋溜滋溜地吸着。
张宛儿看到张老樵如此作态,在宋应星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白他一眼,继续对宋应星说道:
“长庚先生,您这书里,有好多设计发明,依宛儿所见,都很新奇,不知道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宋应星道:“不瞒宛儿姑娘,我自小就对这机关设计感兴趣,所以也谈不上是什么奇思妙想,都是平时所思所想罢了。”
“你这么说,就是天生的喽?”张老樵吐了一口瓜子皮说道,“腐儒,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这里边的乱七八糟,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就拿我老头子说吧,也算是聪明绝顶,但就算这么聪明,不过也就是武功造诣比常人高了一点而已,像如此天马行空的设计,我可想不出来。”
“樵老,人的天分各不相同。”宛儿打了一个圆场,然后说道:“长庚先生,不知您现在住在何处?我好也有机会时时聆听先生的教诲。”
宋应星自从家木斋被王体乾一把火烧了之后,就一直躲在琉璃厂附近的一家小客栈里。
今日,他偷偷出门,看到原来家木斋的位置支起了一家书摊,觉得风声应该过去了,所以才出现在豆汁店喝豆汁,遇到了张宛儿和张老樵。
王体乾让宋应星做假《连山》,还提出了那么多条件,最后还试探地问宋应星,到底好奇不好奇。
从那时起,宋应星就感觉到,这书做成之后,自己恐怕会遭暗算。不过,至于是否自己真的会遭暗算,他也不能确定,有可能也没有可能,但是对这做假书之事,他却是真好奇。与其担心一件有可能也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不如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况且,在好奇心面前,钱不钱的不重要,正好借此机会他可以试试自己新研究的化学制伪法好不好用。
人不能干什么事都为了钱。为了钱去做事,可以达到一时的喧嚣,但一定不会获得永远的尊重。
曹雪芹如果为了钱,他一定不会披肝沥胆、青灯明月地去写《红楼梦》几十年。如果曹雪芹为了更好的生活,以他的文笔,写出几本标题党、几句话组成书名的书,简直就是洒洒水。
但我相信,曹雪芹内心是鄙视这样的。因为他有大胸襟和大抱负,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这就像是,在历史上,大家一直在讨论,到底是汉武帝伟大,还是司马迁伟大?逞一时之快的人,一定会认为汉武帝伟大。追求千古的人,定然推崇司马迁。
好大喜功的汉武帝,虽然有着丰功伟绩,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晚年下的《轮台诏》,就是明证。而司马迁,一部《史记》流传千年,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
如果以成败论,岳飞、陆秀夫、文天祥……,不该被人敬仰。
宋应星是科学家,科学家之所以能成为科学家,就是因为他们脑子里想的,和常人不一样。